早前他们调查这位北朝世子时,不是不知道此人多嚣张,如今转变真像换了个人,一路上逮着机会便絮絮叨叨,旬邑挪了身子,避开沈世子攀上来的手,听他继续罗嗦。
「云洲兄,你不想缦国陷于水火之中,我们也不想,父王常说,他惟愿这天下不再有纷争,战士们不再要战死沙场。我想,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原以为他会是个麻烦,不料这沈世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北朝帐内举剑要杀了他,一入曼国界内便换了副恭恭顺顺的嘴脸,与他称兄道弟。凌云洲嘴角弯起:
「沈世子,要想学治国之道,可须得吃些苦头才行。」
「是应如此,」
沈世子低眉顺耳地,连连点头:
「你给我多派些人手,监视——教教我,我定好好学缦国君上的治理之道,争取早日做到你和父王都满意,让两国百姓受益。」
「我是质子,曼国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只求有一安身立命之处便可。」
「倒是有个地方,挺适合世子的。」
凌云洲此处顿了顿,假意在思量,沈裕顿觉不妙,父王忽悠他时,也是这幅样子。
「巫州,处曼国最南端,经济犹为落后,闭塞不通。」
「世子要学经商治国之道,若能在五年内,让北朝的生意在那里遍地开花,定叫人刮目相看。」
被送往曼国最荒凉的地段,先不说父王同意助他回北朝,他想逃回去也得穿越整个曼国重重关卡,恐怕是件不可能的事。
沈裕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咬牙,强咧着嘴,挤着笑:
「定不会让小相爷失望。」
入了都城,凌云洲身边的人都改口称他小相爷,是因此次奉诏回都城,曼国君嘉奖他护国有功,赐封了副相之名。
旬邑将沈世子的马牵了过来,有一种赶人的气势。
「沈世子,人手和车马已备好,接应世子的人已经在山下候着了,世子可即刻启程。」
「这么快?」
「你们不送我啊?」
沈裕不自觉接过旬邑递过来的马绳,看着凌云洲不动声色背对着他,静静看着山下都城的风貌,这个人,你知道他城府极深,知道他分分钟将你从里谋算到外,可就是莫名地并不觉得厌恶,还有些——
不舍?
沈裕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马鞍上一跃就踏上去巫州的路。
旬邑看着小相爷临风而立,谦谦公子,白衣飘然。
这身装扮,白面书生一般,过于书卷气了。旬邑还看得不习惯,有说不出的怪异感,在晋州,在将士们心中,他是一匹威风煞爽的野狼,狠厉豪迈,杀伐果断。
如今摇身一变,不说话眼神不剜人时,如同柔顺乖巧的猫犬一般。
「沈世子毕竟是北朝的人,我们行事,他不必在我们身边出现。」
「属下们明白。」
旬邑一时弄不清,小相爷究竟是啥样,只是对着小相爷这副柔弱的谦谦公子形象,回话都不禁比在军中小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