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事就好……”周淑兰抹了一把林寄月额前梦里生起的冷汗,像台风前被风吹倒又站起来的草。
林寄月眼眸颤动,她没有说话,反身抱紧了周淑兰。
汗衫湿透的部分早已经变干,她埋在周淑兰脖颈,嗅到跟夏天小时候,吹着风扇趴在刘芝春怀里一样的味道。梦里的世界是真实的,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林寄月觉得自己好贪心,她不想让任何一个母亲难过。
“以后过马路要记得东张西望知道吗?妈妈只剩下你了,如果……”周淑兰半截话吞在喉咙里,哽咽了一下,她的嘴角往下压,笑道:“不讲这些晦气话了,医生说你只是惊吓导致的晕倒,过几天如果哪里还有不舒服就再找他。妈妈去办理出院手续,你先待在这里不要走。”
林寄月目送周淑兰离开后,外面的病房门敲了三下。
“谁?”她问。
“我是钟意。”
没想到是他,林寄月掀起眼皮:“请进。”
钟意一言不发进来了,他的眸光不自觉地停留在病床上人身上,眼里带着几分焦虑,他快步走到床边,蹲下平视她的眼睛:“听医生说你没有大碍,我……对不起。”
林寄月说:“你不用对不起,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走到斑马线的时候,你有看到右边有货车的影子吗?”
她的语气冷静带着疏离,钟意的心一下子悬到半空,呼吸频率短而急促,语速也变得很快:“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察觉到货车,是我硬要让你请我吃饭,是我……”
钟意向来寡言少语,脸上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若不是那天在邻居家意外撞见他耳尖通红的样子,林寄月真要以为他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冰雕。相处久了,她渐渐能从他的细微动作里读懂他的心思。可此刻的他却一反常态,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情绪外露得几乎有些失控。
“你……”林寄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俯下身子拍拍他肩:“别乱想,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钟意抬头,看她发丝黏在红扑扑的脸颊上,鲜活得令人安心,于是抿嘴移开视线。他抓起桌上的空调又调低了一度,然后给她掖上被子。
见他这么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林寄月把之前抱怨过钟意克自己的念头抛之脑后,她开口:“钟意,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下午的时候说话有点难听,你别放在心上,你和……晏星酌都是我的好朋友。”
提到“晏星酌”这个名字,她顿了一下,又艰难地说下去,“对了,你还记得当时是谁救了我吗?”
钟意摇头:“我看到货车过去,然后你倒在路旁,没有别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没有多问,心里其实早有那个好心人的轮廓,而且潜意识告诉她,那个人知道的东西比她更多。
反倒钟意对她说的话似乎还有微词,他攥紧了垂在下面的床单:“晏星酌是你的朋友,我不是。”
这话属实伤人,林寄月石化地伸出尔康手:“你这么说未免太伤人了吧!”
钟意却一把抓住那只捣乱的手。
林寄月想撒开,可惜醒来力量太虚,扯不动,她心里憋闷:“你不想当朋友那就是仇人!赶紧的!撒开!”
“还有第三个选项。”他目光灼灼,“你说过要和我结婚,你忘了吗?”
此话如同平地起惊雷,林寄月呼吸一窒,这种事情她可从来没在小说中看到过,总警监儿子跟跟班一号怎么可能有婚约关系。
“你开玩笑的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
钟意垂着眼道:“你不认了?”
好像欺负他似的,她语塞:“你凭空说的,没有证据我怎么会认。”
“不信的话你去问周阿姨好了。当初可是你先向我求的婚,现在又矢口否认了。”
就差把“渣女”两字写在她脸上,钟意扔下这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又露出中午那欲言又止带幽怨的眼神,似乎指责她变成了被妲己魅惑的纣王。
留下瞠目结舌的林寄月,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钟意前脚走,周淑兰后脚进来,她拎着一大袋补品,扭头望了一眼远去的背影,把袋子搁在桌上:“这孩子走得真快,本来还想让他去咱们家吃顿饭。他从发现你出事到你醒来一直都呆在这,帮了我不少忙,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林寄月没空理会谢来谢去的东西,她焦急地问:“妈!我之前跟钟意有过什么过节吗……”
她说的委婉,过节一词令人浮想联翩。
周淑兰也是一懵:“哪来的过节,你们小时候不是玩得挺好的嘛,要不是钟意跟他爸爸妈妈一起住了,你们两个小孩子估计还天天一起玩呢。”
这话一出,林寄月顿时松了口气,周淑兰都没提过的婚约,那肯定是莫须有的东西。
却听她又道:“哎呀……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你们两个一起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你鼻青脸肿地拉着钟意回家,他一直哭个不停,还以为你欺负人家钟意了,没想到你跟我说,钟意是你老婆,你替他出头结果被打成了这样。”
周淑兰想到这里,忍俊不禁:“气得我是哭笑不得,第二天就领着你俩去幼儿园找老师了。你啊……真是人小鬼大,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吓死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小孩子胡闹说的话当不了真,不过原主小时候也蛮厉害的,给自己绑了个念念不忘的小竹马。
心情反复仰卧起坐后,林寄月泄力,滑进被子里。
明天就是晏星酌的生日,今天差点出车祸,看来这不是什么吉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