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冬冬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轻轻递过去,声音温和而克制:“谁都会有委屈,但是……”
他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最终才缓缓开口:“但是有些事,不该你一个人扛着。”
杜小曼没有伸手去接,肩膀依旧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被枕头吸收得无影无踪。
“彭记者,你是个好人,但是我真的累了……我若是和赵楚离婚,生下这个孩子,我每天看到他,就会想起赵楚,想起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想起自己被家暴的痛苦……那个阴影,永远也不会消失。”
她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整个人沉浸在深深的绝望里。
彭冬冬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他低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孩子是无辜的?”
“所以呢?你是想说,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如果你觉得孩子是你的负担,是你走不出过去阴影的原因……那你可以选择不要这个孩子。我尊重你的决定。”
杜小曼怔住了,双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上,指尖微微颤抖。她的内心早已被无数种念头撕扯得千疮百孔,可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肚子里的微妙动静——一个轻轻的踢踹,像是一只小手在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胎动……
那个小小的生命,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在她的肚子里不断地踹踢着,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妈妈,不要放弃我。”
杜小曼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腹部,泪水滑落脸颊,嘴角却浮起了一丝哭笑交加的弧度。
她轻轻地抚摸着肚皮,感受着那个稚嫩而鲜活的存在,哽咽着低声呢喃:“乖,宝贝……妈妈舍不得你。”
像是听懂了母亲的低语,胎动突然安静了下来。
彭冬冬看着这一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杜小曼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彭冬冬的声音温和,静静地看着杜小曼,等待着她的回答。
半晌,她才轻轻地开口:“我……彭记者,对不起,我刚才一时冲动了。谢谢你的关心。”
她的眼里还有未干的泪痕,但神情比之前平静了许多,像是终于从混乱的情绪里找回了一点自我。
“想清楚就好。所有的决定都是未来路上的一次选择,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别后悔。真正能帮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而我……”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轻松了些,“只不过是这条路上的一个路人而已。”
杜小曼眼眶微微泛红,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哭,只是轻轻地靠在枕头上,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疲惫一点点席卷了她的意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心地睡过了。
在赵楚身边的那些夜晚,噩梦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每晚都惊醒,心惊胆战,甚至连熟睡都是一种奢望。她曾反抗过,可面对赵楚的拳头和暴行,她始终处于弱势。那些日子,就像无边无际的黑夜,让她几乎窒息。
可今晚,她终于感到一丝温暖,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在梦中,她牵着一个孩子的小手,在阳光明媚的公园花丛里奔跑。孩子咯咯地笑着,风吹起她的发丝,洒在肩上。她的心里满是轻松和幸福,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好。她在梦里笑了,也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释然。
病房里,彭冬冬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熟睡的杜小曼。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眉头也不再皱着,像是终于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他也轻轻地笑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钟,外面依旧飘着鹅毛大雪,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轻轻旋转,飘落得像梦一样。偶尔,远处传来街头小摊叫卖早餐的声音,穿透寂静的夜空。彭冬冬走出病房,买了些热乎乎的粥和包子,温暖的蒸汽弥漫在空气中,驱散了夜晚的寒冷。
他回来时,杜小曼还在熟睡,似乎连梦中都感到了一丝安宁。
彭冬冬轻手轻脚地关上病房的门,生怕打扰到她。走廊里安静得出奇,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开始吃起早餐。上一次进食已经是昨天中午,经过一整天的忙碌,除了几杯咖啡,他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
吃了几口,终于觉得胃里暖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医生走了过来,见彭冬冬坐在走廊上,目光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笑了笑,问道:“你们记者除了采访报导,还做陪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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