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东南亚市场（第3页）

挂断电话后，周叙白在阳台上抽了半包烟。新加坡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霓虹灯在远处闪烁。他想念上海办公室那个总飘着茉莉茶香的搪瓷缸，想念姜晚星低头看文件时垂落的发丝。

第二天上午，周叙白穿着西装走进莱佛士商场办公室。超市采购主管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华人，正在翻看林夏的设计稿。

"很有东方美学。"主管推了推眼镜，"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洋气的东西，你们这个。。。会不会太传统了？"

周叙白不慌不忙地取出姜晚星传真来的市场分析："据我们调查，新加坡25-40岁的中产阶级正在兴起怀旧风潮。"他指着图表上的一条上升曲线，"特别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对传统文化符号的认同感很强。"

主管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周叙白趁机打开样品箱："您可以尝尝改良后的口味，我们保留了传统工艺。。。"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大步走进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听说有中国饮料要进我们的货架？"

周叙白后来才知道，这是当地最大饮料品牌的销售总监。接下来的半小时成了周叙白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谈判——他既要应对竞争对手的刻意刁难，又要争取犹豫不定的采购主管。

"中国制造？质量有保障吗？"花衬衫男人讥笑道，"上周还有中国产的玩具因为铅超标被退货。"

周叙白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了临行前姜晚星的嘱咐："遇到挑衅要冷静，用事实说话。"

"这是我们的质量检测报告。"周叙白从文件袋取出一叠盖着红章的纸，"SGS认证，完全符合国际标准。"他转向采购主管，"而且我们愿意提供三个月的无条件退换货保证。"

花衬衫男人悻悻离去后，采购主管终于松口："先试销两百箱，位置可能不太好。。。"

"五百箱。"周叙白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提供专属展示架和促销员培训。"他从包里拿出最后一张王牌——姜晚星连夜设计的促销方案，"前100名顾客还可以获得限量版怀旧铁皮玩具，就是这个。。。"

他展示的正是仿照姜晚星抽屉里那枚老商标制作的迷你纪念品。

采购主管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儿子收集这个！好吧，给你们入口处第二个堆头。。。"

走出商场时，周叙白的衬衫已经湿透。他在路边电话亭拨通了国际长途，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硬币。

"谈成了！"电话一接通他就喊了出来，"五百箱！入口堆头！"

电话那头传来姜晚星罕见的笑声："我刚才收到传真，出口资质批下来了！"她的声音突然压低，"你那边现在是几点？怎么声音这么哑？"

周叙白看了看表，才发现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他靠在电话亭玻璃上，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没事。。。就是有点想。。。"

"想什么？"

"想厂里食堂的狮子头。"周叙白笑着说，喉结动了动，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三天后，当周叙白在仓库检查第一批到港的货品时，接到了林夏的国际长途。

"周科长！"林夏的声音兴奋得变了调，"姜总让我告诉你，轻工部把我们的包装设计选为出口优秀案例了！说要推广到其他老字号企业！"

周叙白抚摸着纸箱上精美的红星标志，阳光透过仓库高窗照进来，那些金色回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纸箱上流淌。他想起离沪前那个雨天，姜晚星在车里抿着嘴笑的样子。

上市前最后一周，周叙白几乎跑遍了新加坡所有华人社区。他在茶室做试饮，在菜市场发传单，甚至说服了一家老字号中药铺在门口摆放展示架。每晚回到旅馆，他都会把当天的销售数据传真回上海，而姜晚星总会在两小时内回复意见。

上市前一天夜里，周叙白突然接到姜晚星的电话。

"还没睡？"他惊讶地问，听见电话那头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在看你今天的销售预测。"姜晚星的声音里带着倦意，"我觉得便利店渠道还可以加强。。。对了，我让林夏明天飞新加坡支援你。"

周叙白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什么？为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不是说想厂里的狮子头吗？林夏带了。。。还有你办公室那盆文竹，我看叶子都黄了。"

周叙白的心突然跳得厉害，他走到窗前，看见鱼尾狮雕塑在夜色中静静喷水："姜晚星。"他第一次直呼其名，"等我回去，有话对你说。"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吸气声，然后是姜晚星刻意平静的回应："先把上市活动做好。。。我看了天气预报，新加坡明天有雨，记得多带把伞。"

挂断电话后，周叙白久久站在窗前。

明天此时，红星牌酸梅汤就会正式出现在新加坡各大超市的货架上。这个承载着三代人记忆的老牌子，就要在异国的土地上开启新的篇章。

而比这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四千公里外，有个人正守着等待他的消息，桌上放着他们一起修改过无数遍的设计稿，搪瓷缸里的茉莉花茶应该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