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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雪裁冰三修(第1页)

卢知照的身子不住颤抖,又思及明镜堂事毕,今后恐再难与张霁见面,她的声音浸在雨夜里,细若蚊蝇:“大人,你在听吗?”

张霁极力克制眸中的情动,瘦削修长的手指将伞柄攥得更紧,不急不缓道:“我在。”

依旧听不出他当下的情绪,卢知照想。

也是,如今落难的是她,她该希冀他有何种反应?依着他在外的名声,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地开口:“我与您见的第一面,曾一厢情愿地以为您与我是一路人,于是重逢后几度叨扰,轮番试探……直到如今,也不想轻易误解了您。可是午夜梦回时,也会怀疑,会困惑,我的真心相待落到您的眼里,会不会只是少年人可笑愚蠢的迷惘痴言?”

张霁的心跳加快,掌心收紧,握着伞柄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颤。

油伞似也被那“砰砰”的心跳声震得轻晃。

张霁为着避开与她的眼神交接,始终目视前方,坤宁宫内殿外的盏盏绯色纱灯隔着雨帘恰如其分地落入眼眶。

他不觉想起在礼部做观政士的日子,同窗旧友曾问他,日后想和什么样的女子在一处,他年少青涩,看着悬在房梁上的盏盏红光只是笑,没有说话。

他少时便因嫡庶有别不受族人待见,十年寒窗欲将一腔热血洒京都,却也没有如愿,后来入了礼部,多困于府衙琐事,满腔志气也渐渐在这官鼠大如斗的朝堂与诡谲的人心里消磨殆尽了。

人心,他向来不敢轻信,又谈何寻一人厮守终生,交托真心?

那位同僚却自顾自说,他将来定要找个看着就舒心的女子度此一生,后来张霁登高位,那人做了礼部郎中徐洲的乘龙快婿,听闻那尚书家里有个自幼痴傻的二姑娘,舒不舒心就也另说了。

张霁的视线依旧被深不见底的黑色笼罩着,坠落的雨声有如催他疾进的鼓点,恍惚之中,仿若回到了盛历二十年。

当年吴倬盛面刺皇帝,他明知道他走的是一条必死的道,可他没有拦他,甚至连一句劝阻之言都未曾说出口。

彼时他已经凭借曾璜之死进入皇帝以及严陈二人的视野,只差一道诏书,就能离他的政治抱负更近一步,他不能冒险去试帝心,不能平白惹严陈猜忌。

他那时什么也没有做,就连今时救下吴倬盛的妻儿,都是再三思量后做出的决定。

他怯懦,心狠,步步为营,京都中人对他谤之毁之都是有缘由的。

皇城的黑,比别的地界要诡异可怖上千余倍,近乎将他吸纳,使他跟这黑暗融在一处。

可方才卢知照的一席肺腑之言却叫张霁觉着,他立在她身侧,像是靠着一丛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个竭尽气力堪堪扛住肉身之痛的女子,却有着吞噬黑夜、击退风雨的赤心与气魄。

她将真心剖出来,明澄澄地呈在他眼前,她从未向这个人为刍狗的时局低头。

他在她面前直不起腰,更没有资格答复她的质问。

他没什么可以讲与她听的话了,还得做一场戏将他深夜来此的缘由交代给盯着他的耳目。

张霁自袖口内抽出卢知照的手书,洋洋洒洒抛了满地,汩汩雨水冲刷着纸面,染糊了墨迹。

白面墨底,徒生出几分凄凉的美感。

张霁极尽厌弃的声音响彻在这个雨夜:“本官这段时日的教诲全当是喂了狗了,日后你也不必再来明镜堂。”

卢知照并不意外,释然一笑,明白他在顺水推舟同她做切割,他终于寻到与她彻底割席的时机了。

他那时能答应教习她从来不是因为他们二人的交情,而是为了还皇后的人情。听闻陛下先前因为范慎一事抬了杨文琼做那淮扬总督,此事背后定有旁人推动。

张霁虽从不推拒拉党结派,但依着他在湖广所言,他并不想拉杨顾二人与他一派,和他共进退,同存亡,因而此事绝非他促成,能在陛下面前出言助杨文琼升任总督的人,便只剩一个皇后了。

如此说来,她好像也不欠他什么,再好不过。

她微仰着脑袋看他,眼里没有怨怼。

因为她聪明,张霁想。他抬步欲走,余光瞥见立在廊下远望着他们二人的秀漪,又对着卢知照嘲讽道:“心气高不要紧,要紧的是没命去承,终会落得个作茧自缚的下场。本官劝你一句,有些情谊有些愤懑,该舍的舍,该消的消,既回不去从前,便不要再为难自己的当下。”

卢知照听闻此言,心凉了大半,咬牙说:“我能够抛却的一早便已抛却了,我守到现在的,便再无人能叫我舍下!”

张霁又听见她说:“我的过去不要我了,你们这些为官者的当下我也瞧不上。”

这最后一句,她几乎是用气声说出口的。

张霁心里闪过一阵刺痛,像是从前的自己在指桑骂槐,痛责如今的自己。他既选了谄媚上位的路子,旁人经年的污言秽语便算不得什么,如今她的嘲讽之言却听得如此刺耳。

但那不重要了。

她既选了与他不同的一条道,纵使所求的前路无异,恐也难以同行,何况……与他并肩实非幸事。

只求她所选的路能让她少受些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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