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凉感知到龙九幽离自己越来越近,肩膀有些绷紧,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抹裂缝。盯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试纸,在心中哀嚎,为什么这个年代没有草稿纸,往上面一铺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路思凉的心也跟着脚步声的节奏砰砰作响。
她这会挡上去就太过显眼了,看了眼还剩三分之一的香,又扫了眼试卷,咬咬牙,保持着直挺的坐姿。再不济也写了快一半,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可惜事情往往不会如预想的好,脚步声在路思凉身边停了下来。
红衣停留在自己面前一直未动,即使低着头,她也可以感觉到极大的视线压力。
龙九幽只是过来瞧瞧,一路走上主殿,视线随意的扫过,见都已作答完毕,一个个面上难掩紧张,正欲收回视线,突然像是瞧见什么过于离谱的事,眯了眯眼。
纸上还有一大半是空白的,而且…
路思凉恭敬的行了个礼,只敢偷偷低头瞅着右边那人的鞋面,红色鎏金靴,繁复的纹理附着其上,描绘着金色的纹路。看着这双鞋子,不用说她也知道被包裹在其中的脚也是极好看的。
冷淡的脸上展现出克制又紧张的情绪,恭顺的低着眉眼,“师傅。”
似乎只有在面前人面前时,才能让她产生些许不同的情绪。
“本座之前只道你善武不善文,却不知你这字如此…”似是思索了一圈找不到形容词,话音停顿。
路思凉自然从这未尽之语中察觉出了不大欣赏和未加掩饰的惊讶,顿时耳尖不可察的一红。
有这么难看吗…
她写成这样已经很努力了。
龙九幽颦了颦好看的眉,可能是这字和面前人的形象过于违和,向来不喜欢回忆的她难得仔细回想了一下。但她闭关前面前人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小孩的字不定性,她只在五年前的浅浅看过一次,也不太记得姬宫瑶的字是如何了。这字工整却如凿刻上去般,还以为是哪家姑娘的刺绣,横平竖直接都过于机械,倒像是个乖巧又温顺秀中的人才能写出的字。
姬宫瑶顿时面部一僵,冷冷清清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带上了一丝慌张,“是弟子疏于练习,之后定把书写勤加改正。”
女人却出乎意料的笑了一下,嗓音有些低,“瑶儿不必如此紧张。”美眸慢悠悠的一转,似是无意提起,声音却冷了些,“只是本座看你还有大半没完成,瑶儿,你肯定不会让本座失望的吧。”
她可不想自己精心培养的一把刀变成了废物。
话音未落,姬宫瑶身体已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死死低着头,声音颤抖,“属下知错,请宫主责罚。”
龙九幽最讨厌无用之人,她也是因为用处大,才能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头顶久久没有声音,路思凉壮着胆子向上看去,却发现龙九幽并没有在看自己,一双美眸正在看着桌上。眼底淡淡的,说不出什么情绪。正当路思凉有些心惊胆战的想要再度开口,谁知下一秒龙九幽淡淡移开目光,并未理自己,径直从她身前走过去,话语同衣带席卷起的风同时扫过:“起来。”
半敛的狐狸眼映照出自己惊诧的模样,暗红的眼尾微微上翘,深邃的眼底似有暗流涌动,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好好写。”
“是。”
系统:“记忆已加载好,可以传输了。”
路思凉惊魂未定,听到这句话,差点炸毛。
“你说话能不能看看时机。”没有被龙九幽吓死,也快被系统吓死了。
偷偷瞟了前面几眼,发现龙九幽只是坐在主座上瞌目养神,并未看过来。便对脑海里的系统咬牙切齿道:“快传输吧。”
突然脑袋刺痛,脑海里多了很多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播放。
姬宫瑶出生在一个落后的村庄,父亲十分重男轻女,一直想要一个男丁。在母亲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后倍感晦气,日夜打骂她们母女三人,某一天晚上喝了酒后竟活活将她母亲打死。
年幼的姬宫瑶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她看着倒地不醒的母亲和晃晃悠悠仍在破口大骂的父亲,再也无法承受。灵力暴走,一击杀死了她父亲,带着姬宫雪逃出了那个让她绝望又窒息的家。
姐妹俩露宿街头,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但年龄这么小,终究不能自食其力。姬宫雪找了很多活,却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怡红院的人路过时也因为她那张好看的脸动过念头,但都因为年龄太小不好养活有些嫌弃的离开。
在一个大雪天,她喘着粗气,感觉肺腑都快要结冰,冷的没了知觉。抱着快要冻僵的妹妹,麻木地看着哗啦啦不断下落的雪花。
这时,她遇到了龙九幽,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女人说要带她走。
姬宫瑶因天赋被阴鹫宫看中,带上无涯山。但与其相反,姬宫雪从小经脉逆行不宜修行,身体虚弱活不过三十岁。在小时候因维护姬宫瑶腿被父亲打断落下个终身残疾。好在有一家人愿意帮忙照顾妹妹,姬宫瑶在山上的所有收入也全都送到山下给照顾妹妹的那家人。慢慢的她在一百人中崭露头角,变得被龙九幽十分看重,特许其带着妹妹上山同住。
路思凉可以感受到姬宫瑶对龙九幽浓厚的忠诚与敬重,甚至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要说还有什么,可能连姬宫瑶本人自己都不清楚。
在闪过的无数记忆碎片中,姬宫瑶第一次见龙九幽的场景却十分清晰,仿佛烙印进了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