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喜欢你。”玛利亚说,“尤其喜欢你送给我的这一具身体。”
玛利亚□□涸的血迹糊了半张脸,一头白发几乎全部都染成红的,看上去简直像湿地爬出来的恶鬼。
和圣母已经没了半点关系。
可是她的神情和眼神,和她完好无损的时候穿着繁丽的裙子,让人想象到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的样子与她没有任何的分别。
她说:“亲爱的,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玛利亚凑近已经吓得浑身在发抖的何玉,让他近距离看着自己,确认自己。
“你不是爱我吗?我真的是你心爱的玛利亚呀……”
何玉的眼睫开始飞速地颤动,在察觉到他这一次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恐惧的时候,玛利亚面上的表情开始慢慢地凝固。
嘴角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收回,眼神之中的温度像是在山花烂漫的春天,被寒流猛烈侵袭的原野,顷刻之间覆盖上了能将一切生灵都凝固的冰雪。
她又开口,声音如同冰凌坠地,刺骨刺耳:“当然了,我也是叶梧桐。”何玉艰难吞咽着口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很快不知道是玛利亚还是叶梧桐,至少何玉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她们。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两个已经死去的守护者,而后撩了一下被血液浸泡得黏腻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破烂的,像开了无数朵红花的裙子。
这才弯下腰,将地上躺着的何玉抱了起来。
然后她哼着歌,开始朝着何玉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那音调是何玉听上去非常熟悉的,他知道那是玛利亚最喜欢的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
何玉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他身体之中的纳米医疗程序正在疯狂地修复着他的伤势,可他终究不是像他亲手制作的,玛利亚那样强悍的守护者身体。
被割碎的内脏就算现在被放入医疗舱,没有几个小时也很难恢复。
何玉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那种无力挣脱,无力抵抗和改变一切的滋味,让他想起那些被他抓过来做实验的人。
最开始何玉总是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那样歇斯底里,明明他已经给了非常丰厚的赔偿金。
这么多年何玉都不明白。
但是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因为何玉现在也想像那样嘶吼,可惜他连吼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抱到了一个医疗舱里面,他甚至有一瞬间侥幸地在想,会不会是玛利亚又回归了,要治愈他。
但是很快,伴随着愉悦的歌声,他的幻想破碎。玛利亚随便拉过来一条治疗舱里面的仪器线,把何玉乱抓乱动的双手随意缠住了。
因为医疗舱的医疗程序并没有被启动,他被放进去之后,那个……女人,何玉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她。
总之她坐在医疗舱的旁边,撑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像是静静地欣赏着棺材里的他的慢慢死亡。
就像何玉之前对叶梧桐做的那样。
她的眼神那么平静,那么漠然,但是她的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很奇怪,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和爱。”
她伸出手,在何玉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说:“如果你只是在永生游戏之中看到我,绝不可能为我做那么多事。”
“你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爱意,我知道那都是真的,就像你给我这具身体一样丝毫不掺假。”
“所以你的眼睛……在通过我看着谁?”
“那肯定不是叶梧桐也不是玛利亚,难道……是你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死掉了?”
叶梧桐的手指在自己的脸颊上面点了几下,她现在其实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叶梧桐还是玛利亚。
这个界限从来没有这样模糊过。
因为她没这么释放过自己,彻头彻尾地,毫不掩饰地,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
拥抱暴力和血腥,肆意地折断别人或者是自己的骨头。
在那个现代社会之中,并没有给她任何能够这样释放自己的机会。
她总是被迫将自己切割成两部分,一部分伪装成一个按部就班的乖乖女,接受爸爸妈妈的期待和喜爱并且严格遵循着那个社会的公序良俗。
另一部分……则是被锁在笼子里面,藏起所有不被世界所接受的冲动还有想法,经年累月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