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要先死过一次才能活过来。埃洛从兜里掏出遥控器打开投影仪,机器幽然透出一道蓝光照在白屏布上,“看。”他对我说,而我闭上眼睛。“看。”他又说一次,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多出了胁迫的意思。伍季巨大的饱含恐惧与痛楚的整张脸塞满了屏幕,并且好像要屏幕外挣出来。我不喜欢看这个。我不想看。“这个人没日没夜使唤你,好像你是他的卑贱的小宠物一样,又是蹉跎又是怒骂,他忽略你的价值,掠夺你的尊严,在我们遇见以前,进报社一年多,你可曾做过哪怕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暂时经验不足。”“经验得积累才能出来,可他压着你,不肯给一丝一毫让你出头的机会。他讨厌你得很,除非你是个呆瓜才看不出。”“公平点讲,伍季的坏脾气发作起来人畜不分。除了上级,他对所有人都不友好,不单是针对我。”“你继续骗自己吧,”埃洛又往下放了几张照片,全是血淋淋的死亡现场,“他对金冬树不那样,他们下班了还会一起去喝啤酒呢。”我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一下,我控制住没让埃洛看见,不过他还是说:“对,我知道金冬树。厉害的、年轻的、英勇的女记者金冬树。我本来第一个想做掉她,不过,大餐要放到后面才有价值。”“你找不到她的。”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儿。“那我们试试看。”埃洛不置可否,“话说回来,有理由或者没理由,伍季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一字一句地说。“这要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看,亲爱的。我把它看作是一场营救,有点麻烦,但是既然是为得到你而作的铺垫,一切就算是有意义的。”“把我从什么中救出?从正常的生活?伍季和我是上下级,他命令我做事,我拿到薪水,没有可抱怨的地方。”“不抱怨,这就是你的毛病。”“一般来说我们管这个叫做美德。”埃洛咕囔一声,翻了个白眼,“都是鬼扯。你知道谁会在意所谓的美德吗?蠢人。没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又不敢痛快说出口给人知道,装出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任劳任怨,满腹牢骚没人敢讲时才自我安慰,起码自己品德比别人来得高尚。”埃洛拽着我的衣领把我往下拉近他,将脸颊轻轻贴上我的,亲切地说:“你同他们可不能一样,你要上品得多。”我在心里冷笑,也不过是他以为罢了。“伍季的死讯是给你的第二则讯息,头一次寄给你的盒子解开了么?”我摇摇头,余光又次扫到伍季扭曲涨紫的脸,我皱皱眉,实在不想再看下去,重新坐正身体。“我拿到了东西,只是不晓得意思。”埃洛笑眯眯地给我把衣袖挽上去,给我做手部按摩,“不用着急。”我面无表情请他告诉我答案他偏要故作神秘,“不急,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警察会找来的。”“他们倒是想呢。”埃洛嘲笑一声,我凝视着他在我手腕上按压的手指,问道:“我的手表呢?”“你用不着那个。”“我想看看时间。”埃洛耸耸肩,没有特别反驳,进了卧室取出来一块表,白色表盘,银指针滴滴答答前行,埃洛亲自给我戴上,欣赏地打量了一会儿。“很衬你。没怎么见你戴过,是谁的礼物么?”“随便在商场买的,戴着玩,不是什么好表。”我低下头调整了下表带的角度。埃洛觑了我一会儿,冷不丁地开腔:“我猜你一直都想知道来着,刘致远的情况。”“怎么了?”埃洛不满地皱起嘴唇,“你的态度得再迫切点才行。”我歪了歪头,“好吧。请你告诉我外面现在发生了什么。”埃洛对我的表现不大满意,不过现在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我,便无暇挑我的毛病,“刘致远死啦。”他轻快地说,“唯一可能的证人,或者嫌疑人——亲爱的小记者你却不见了,城里都乱成一锅粥啦。”想也猜得到情况一定不妙。最后一个单独接见的来访者,就职的报社本身刚发生过凶杀案;加料的饮料,浴室里的打斗痕迹,我猜埃洛进去的时候一定注意没留下证据,别人不知道现场还有第三个人,我又适时失踪——埃洛做出个从空中拽出什么的动作,笑道:“大标题:丽花日报记者疑似谋杀市长后逃逸。要多刺激有多刺激。”“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死?”“一来是为了你”“我和他可没仇。真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