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电筒把手咬在嘴里,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插进锁眼,打开栅栏的门,重新把手电筒拿在手上,进了园子一手正要关门,目光无意中往旁边扫过去,一个人影站在路对过,就在我刚刚开门时站过的位置的背后。手电筒从我手中摔落,来人伸出一只手。45、皮埃罗04“是您在找租客?”来人伸出一只手想同我握手,我从地上捡起手电照过去。短卷发,黑色t恤,宽大的粉色西装外套,浅绿长裤,灿烂到近于傻气的笑容,从上到下一股荒诞的气质,活像从哪个童话故事里跳出来的人物。强光刺激之下他眯起眼睛,单手仍旧悬在空中,更卖力地向我伸了伸。我同他握了手,不乏怀疑地问为什么这个点还来造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埃洛,在某不知名的马戏团做不知名的杂技演员,”埃洛挠挠头,样子颇为困扰,“本来租的房子要几天才到期,我和房东闹得不愉快,不搬不行。”我把光向后照了照,果然看见他空着的手中还提着一个行李包。“演员不应该和马戏团的人住在一起?”他灿烂的笑中多了几分尴尬,“不巧和团长闹崩了才找的房子。”怎么看都是个大麻烦。“今天是……周二。我平日要上班,不方便领你看房,最好你周六再来,我们商议具体事宜。”我要关上栅栏,埃洛立马阻拦住我,愁眉苦脸作出一连串拜托:“求你啦,你要是不肯收留我,我只有走上一个小时去住旅馆,人在天黑可太容易出意外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租房?”“我看到你在街道委员会登记的住房信息。”埃洛说,殷切地盯着我。“身份证。”他乖巧地递过来一张卡片。居然是真名,听着像伪造似的。无论怎么看都无法不觉得异样,突然拜访的租房人,连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奇怪的上门时间,微妙的态度,加在一起几乎向我明示“拒绝”这两个字,我应当直接拒绝。然而我把他让了进来。因为就在那一刻,无依据地辗转几个世界里、迄今为止从未遭遇过的情形,使我不知不觉地微微兴奋起来。直觉告诉我不知好的坏的,面前这个人代表某种变化,一个节点,我的答应与否将注定接下来整个故事的走向——我被这种隐隐的命运的推动感蛊惑了。因此退后了一步。空置的卧室在一楼,挨着楼梯,我打开门,开了灯,让他看看屋里的情形:“前几天打扫过一遍,基本干净,你可以自己再做清扫。”埃洛在屋里绕了一圈出来,把包放在地上。“楼梯另一边是杂物间,工具箱、梯子、农具之类乱七八糟的都在里面,有需要直接取用。”厨房是开放的,一眼就能看到,“一楼有一个卫生间,要洗澡到二楼右转。进门左手地疯长,“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十分钟就能到海边,无聊的时候你可以去走走。”埃洛探出头看后又缩回来,“十分明白。”他愉快地说,“我相信我们能相处得特别好。”他拍拍我的肩膀,对我露齿而笑,持续了几秒钟后忽地眉头一皱撒娇似地说:“我都要饿死了,真的。我现在能生吞下一头牛。你行行好,能给我弄点东西吃的么?”我没有理由拒绝,只能转身在冰箱中翻找果腹的食物,想了想还是告诫道:“散步时不要走到别人家里,这里人是不多,狗倒不少,要多加小心。”埃洛却早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电视,懒洋洋地回应知道了,好像从来都是这里的主人。7月18日非自愿地,我从睡眠中醒来。拉开厚重的窗帘,清晨的光线朦朦胧胧地透过白纱洒在床上。睡意尚存一些,差不多快到该起床的时候,差一刻到七点,闹钟还没响,醒来的原因是耳边嘈嘈切切的流行乐声不肯停歇。我穿着睡衣走到阳台上往下看,埃洛正在后门前头草地上背对着我晨练,在他旁边放着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收音机,从里头不断涌出夹杂着滋滋啦啦电流声的吵闹乐曲,也许是听到我的开门声,他停下动作转身仰头看我,右手在眼前搭着遮挡太阳,爽朗地笑着挥手打招呼:“醒了朋友!”那时我头发凌乱,刚刚清醒眼睛微肿,身上乏力,完全提不起劲头跟他一样活跃,因此只是冷淡地点点头就不理他,下楼在厨房的水槽刷牙,满嘴泡沫地用单手摆弄手机。埃洛也关上收音机走进屋里来,我感受到他充满热气的身体从我背后经过,然后对着旁边的水槽里洗脸,“真热啊。”他抹了抹脸上的水说。我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接着玩手机,他把头凑过来问:“你在看什么?”我觉得这种行为颇有点讨嫌,便躲闪开,告诉他在看早间新闻。我动作的幅度不大,他却立即摆出心碎的姿势感叹道:“真冷淡啊,明明都已经是同居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