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洛慢吞吞地说:“为了给你泄愤和给你一个逃不掉的理由。看,现在你出去澄清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大众只会想,如果你是无辜的,为什么要逃呢。”他说得没错,就算我活着,在他成功摧毁我所有的社交网络以后,我再无处可去了。暂时还没到那一步,只是暂时,我不知道他想要、且能够做到哪一步。“你要彻底毁了我么?”“不。”埃洛说,“我要让你真正地活。”那么就是,他竟自大地想要从新塑造我。“别的原因呢?杀死市长不是小事,阻止我跑路该只是个附带的好处,我猜你和他是私人恩怨。”“那倒确实是。还是当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养殖场可不能随便乱开,得有人给发张执照才成。”那么就是这样了,根据我手头已经有的信息拼拼凑凑,能够得出大致的真相。即当年的金梦是个血腥的人类养殖场,运转多年后被外人觉察出不对劲,或许是记者,回去后写了报道却被压下来,上层施压紧急将福利院中能够泄密的人清理个干净,只余下个别不重要的小角色。埃洛侥幸跑出来后对当涉事的人施加报复。不过如此简单。“或许刘致远是那个发执照的人,但是以他的职位未必敢做这种遮天的大事。”“那我就不管了,我只杀到这里,私人恩怨到此为止,”埃洛百无聊赖地吹了声口哨,“我又不是要个正义什么的,就是报复回去找找乐子罢了。”我们暂时说到这里,埃洛不知从何处翻出一副耳机挂在耳朵上,并且从那以后就很少再取下。这里只有一张床,埃洛当然要同我睡在一起。这件破旧的房间唯有一点好,就是大门配的是指纹解锁,他深知我跑不掉,既无武器也无力气,无法对他做什么。我们头并头肩并肩躺着,他毫不忌讳地在我旁边熟睡,有时会伸出一条臂膀压在我身上,围栏似的将我缠在身边。这样情况就变得诡异了。我们间的心理距离很难支撑起这么亲密的接触,刚开始那会儿我睡不沉,并且多梦。偶尔梦见金冬树,渐渐地习惯之后就没怎么梦过了。我感受他的气息萦绕身周,无法避免地从中嗅到危险。这种危险感从我们初次见面就隐现在我大脑,直到如今我也不能领会我的内心究竟会将我领向何处。一部分的我在暗中低语: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予置理,装作听不见,就算那声音是从我体内发出来的。56、皮埃罗15我问埃洛,“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你。”“你已经把我抓在手上了。”“不,还不够。”他只是说。“不过我们会磨合好的。”埃洛模糊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而尖锐的牙齿。我放弃争辩,暂时不得不瞩目于身体的需求。“我饿了,我要吃饭。”“求求我吧。”他看这作驯化游戏的步骤。那么我就求他。隔绝外界,限制交流,严格掌握并控制住我的需求,他一定很享受这种完全掌握另一个人的快感,遗憾的是我无法完全让他如愿。其实我连羞耻心都很欠奉,他以为让我说几句软话、做些低三下四的请求会让我感到羞耻,不,我只是不太习惯而已,非要如此的话我是可以做到的。如此一来,他倒先不满起来,暴躁地指责我比他想象中还没有自尊。说来可笑,每一世都是如此,旁人擅自将自己的臆想的影子投射到我身上,满心以为我会如同他们预测一般行为动作,一旦我的作为不如他们意,他们倒比我先一步觉得冒犯起来,一心认定那是我的毛病。其实呢一开始他们就不该对我期待什么,我又不是生来为满足他们的精神需要存在的。开头埃洛想逼我做种种以为我会不愿意的事,他失策了,我的底线比他想象的要低得多,倘若说上几句好话能免遭一番精神荼毒,我当然乐意去做。我的顺从叫他不满,埃洛调转方向,行事愈加过分,非要让我露出明显的排斥抵触情绪,他一步步收缩对我的控制以试探我的忍耐底线。比如说吧,一开始,食物只是少些,倒还算正常。逐渐地分量在减少,直到很难达到让我饱腹所需的程度,并且演变成生食,带血的牛肉、菜叶子、活虾子,鱼子,这些他都给我过,我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吃下去,好在那些都是能生食的东西,否则在他之外我还得担心患上寄生虫。白天他任性妄为,晚上他会把我抱得很紧,紧到好像不知道我也会痛似的,他入睡后的侧脸英俊,酣眠如孩童,黑色鬈发蓬松,这让我才察觉到他的年纪也很轻,不如举止谈吐那样因历经世事而愤世嫉俗,只是等他一醒过来,那种柔和的面影就彻底消散了,只要是他醒着就绝不允许我睡,他开极大声的重金属音乐,或者把音量调到最大看凶杀电影,吵得我呻吟着转醒,再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