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你最好不要。”我说,“等我换好衣服。”我匆忙穿戴好,蹑手蹑脚下楼,木质楼梯说起来是有这样的不好,时间久了之后,某些部位会咯吱咯吱响,这样的声音在白天无关紧要,在寂静的夜间倒过于响得惊人。它们近日被整体修缮,现在尚未完成。“小王子,你的衣服难道全只有白色么?”当我终于站到她面前,佩内洛普笑着问。“原本是有其他颜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等我反应过来就几乎没有了。”我冲她摊了摊手,“说起来,你来找我有事么?”“我刚才就告诉你了,因为想见你。”“假如真的因为一个人想见一个人,按照常理而言,也应该是我去找你。”“好吧,那你会来么?”“不。”我诚实地说,这种行为在于我既不体面又毫无意义。“你看起来很狼狈。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翻过了一面爬满长青藤的湿润的高墙,我得告诉你那可真不容易。”她给我看手上沾的绿色植物汁液,“然后过上一小片森林,绕过池塘,躲开守卫,我就在这里了。““你从后面绕过来了。”我明白了,“那一定花掉你不少时间。”“你都不敢想。”我看了看她被露水打湿的衣服,上面除了苔藓,还沾了些泥巴,“来坐下吧。”我后退几步,挨近墙壁坐下来,“小心不要叫月季花刺扎到。”“我都不敢想,”她说,“我翻山越岭,不仅得不到公主的亲吻,反而要和你一起坐在泥巴里。”“别胡说,地面是干燥的。再说公主的吻对你有什么用处?”“公主的对我没用处,但是我的确需要王子的。”她答道。“我开始有点知道你来是因为什么了。”我没有看她,月季花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清香,这还是我第一次闻到它的香味。“最近发生了什么?”“让我说,有那么个讨厌鬼,人家姑娘不答应他,但是他有权势当筹码。”佩内洛普扭头看我的侧脸,“你的看法?”“没什么看法。我猜姑娘想要事先为自己铺一条可靠的路。”“快没有时间了。”她明快的笑容中混入苦涩,“如果要我选择,我倒挺愿意那个人会是你。你是个好人。”“难道就因为我性格好就要接受你的要求?”我反问。“当然不。”佩内洛普答道,“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对那些姑娘都不感兴趣,我嘛,倒是不坏。你固然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厌烦我。”我沉默不语,她补充道,“只是订婚而已,我保证。假如你有喜爱的女孩,我们可以立即解除婚约。”“而且你也可以拿我当挡箭牌!你不是说,不愿意同那些脑筋七拧八转的贵族小姐社交,而既然你到了这个年纪,这样的社交在你给自己找到一个未婚妻之前在所难免。”“我不能保证,”我沉吟道,“父亲不允许我自己挑选妻子。”她不解地挠了挠头,十分不淑女地,“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说,“不管怎么样,我可以问一问。无论可行与否,明天下午我将遣人去你家送信写明。”她大喜过望,狠狠给我一个拥抱,立即站起身来,“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我等你消息。”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又如同一道灵巧无声的影子,敏捷地向庄园后,她来时的路移动了,走时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这是位多么奇特的小姐。既然如此,当初宴会上她父亲如此拼命地绊住我也有理可循了,这么一看,甚至能从这父女身上品味出一些滑稽可爱来。“安保设施有待加强。”我喃喃,起身弯腰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草屑。而我直起身时,出于生理惯性,瞳孔猛地收缩,我的面前忽然多出一人,在心理感到惊吓之前,我的身体首先作出反应。当我回神仔细看时,不由得疑问,“父亲,您怎么在这里?”“你在跟谁说话?”他的声音满怀狐疑与暗火。“没有谁。”我说,“房间里有些闷,我出来吹吹风。”“我希望你别对我撒谎。”公爵的声音斯文有礼,但是任何一个与他亲近的人都知道在他温和的表象下掩藏的真正性情,没有人想要惹他发怒,我当然也不想。“没有。我刚刚忽然想到一首诗,不禁念出声来。”为了增加可信性,我念了两行随机浮现在我脑海中的诗句,“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回去睡觉吧,你的衣服都脏了。”公爵的表情缓和下来,对我嘱咐道,坦白说,最近这些时间,他的情绪渐趋不稳定,我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即便他努力克制不显现出异常,我就是能看出来他的焦躁。毕竟我们朝夕相处太久,有这种彼此了解入微的感觉不难理解,我希望他能早些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不然指不定遭殃的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