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淮清不知道这幅形态到底会维持多久,更不知道死后变成阿飘是为了什么。
可现在,看见裴景川这幅模样,戚淮清许久不曾波动过的心似乎也有了一些起伏。
戚淮清觉得心里有些细细密密的疼痛,不尖锐,却也不容忽视。眼里有些干涩,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忍受着心里一阵一阵缓慢的疼痛。
鬼是流不出眼泪来的,而戚淮清也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她只是觉得,在自己死后,能看见还有一个人这样在乎着,思念着,甚至是——爱着自己,在觉得自己的这一生还算有些意义的同时,也多了些可以称之为……负担的莫名情绪。
戚淮清飘了三个多月,也就这样跟在裴景川身边三个多月,她看着裴景川一步一步将自己折磨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心里的愧疚越发浓烈。
在戚淮清短暂的人生里,没有人这样在乎过她,以至于在猝不及防地看见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躲,是不知所措。
可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把她限制在了裴景川的身边,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然后,忍受着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的无措与愧疚。
戚淮清从来不曾爱过什么人,也没有为谁动过心。也许很久以前,她也是爱过的,可是时间太久了,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并且打心里觉得,这种情绪是一种负担。戚淮清本能的排斥这种不理智的,让人陌生的情绪。
所以在看见裴景川因为她变成这幅样子时候,她也只是觉得不解,以及随之而来的压得她越来越喘不过气来的内疚。
毕竟,她从未对裴景川有过什么特别之处。说起来,裴景川在她这里,也不过是一个相处起来比较舒服的朋友,以及……弟弟。
戚淮清活着的时候,不曾牵挂过谁,自然也希望死后,同样不会有谁惦念着她。
外面的风声越发的大,哀嚎似的令人心颤。寂静的屋内,裴景川的低喃和痛苦的喘息一声一声地传进戚淮清的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背景声里,多出来了些微低不可闻的脚步声。
戚淮清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是令人看不透的复杂,她眉头微微皱着,转头看向了阳台。
三层高的别墅阳台翻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
戚淮清冷眼看着,在夜色的掩护下,金发男人的面容不甚清晰,只隐约可见左脸从眉骨到下巴有一条狰狞的伤疤,在夜色中,令人不寒而栗。他像是许久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
男人在玻璃门那里停顿了一秒,随即低笑一声,心情极好地吹起了口哨,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屋内。
戚淮清认出了他,在看见他脸上那条伤疤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毕竟,当初她身上中的那几枪,全都出自这人的手。
裴景川撑着枕头,艰难地坐了起来。
裴景川转过身,看着这个深夜里不请自入的男人,眼里闪着复杂的光芒,从仇恨,轻蔑,到兴奋,最后归结于平静,像是终于能做一个了结的解脱般的轻松。
金发男人迎着裴景川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魔,缓缓开口,“裴、景、川。”
发音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生涩难辨。
裴景川低低地笑出声来,刚呕出血的嗓子还有些哑,“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金发男人呼吸一顿,然后紧咬牙关,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来。”
当初那场恐怖袭击,逃脱了一部分人,而经过三个多月的时间,被裴景川或直接或间接,杀得只剩这么一个人了。
裴景川冷眼看着他,“放心,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金发男人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轻蔑地看着裴景川,“就凭你?”他嗤笑出声,“一个胃癌晚期,命不久矣的病患?”
裴景川没有在意他轻蔑的态度,他收回视线,低垂着头看着床上的玩偶,眼神里满是眷恋,手上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
金发男人一步一步走近,踩在木板上的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房内显得阴森与诡异。
“你说,我应该怎么杀死你?”
金发男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一枪解决太便宜你了。”
他摇了摇头,不怀好意道:“你本来也快死了,或许我们应该试试不一样的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