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怕的问题。
她不敢把这问题问出来,也不想问,便无尽地沉默下去。
很久以后,骆雪从一旁拽了个抱枕过来,仿佛这样才能让她有力气继续坐在这里,继续这场谈话。
「他不是说,在岛上可以恢复得很快吗?」骆雪回头,望了望楼上,不明白既然司君的身体已经如此糟糕,这些妖怪为什么还挤在这里,「你们不能带他去岛上吗?」
劝考老儿还没开口,身后先响起了麦麦的声音。
「那座岛只属于司君,他不在上面的时候,任何人都进不去,我们现在没办法将他送回去,除非他醒过来。」麦麦走过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视线却是落在了骆雪的胸前,「司君还是将玄烛送给您了吗?」
雪花吊坠里一直在闪着微光,骆雪无意识地伸手握了握。
「看来司君真的非常信任您。」
骆雪并不想在这个时刻和麦麦讨论这样的话题,没答话。
「那正好,我们这两天还要去做一些善后的事情,人类世界损毁严重,还有一些地方需要修补。玄烛会指示主人的情况,麻烦您随时监测,如果它的闪烁变得急促,请您通过天心石联系我们。还有……」麦麦做了短暂的停顿,借着推眼镜的动作,她的视线往劝考老儿那边偏了一下,「接下来的几天,还要麻烦您照顾司君。医生刚给司君做完治疗,十个小时之后,您就可以进去了。」
那天沈迦离开得最晚,他在离开前陪骆雪坐了一会儿,应该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他告诉她不要担心,说司君一定会醒过来。可当骆雪问到司君需要多久才能醒,沈迦却摇摇头,不再说话。
客厅里的壁炉被点燃,看着窜动的火光,沈迦突然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应该也知道。」
听出这话只是故事的开始,骆雪无声地望向沈迦,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冰河的力量早就衰弱了,为了不让冰河消失,不让冰河出现裂痕,他已经用自己的力量维持了很久。」
说到这,沈迦忽然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骆雪的错觉,她总觉得沈迦的笑里,有些讥讽的味道。
「在我看来,他这就是在用自己的命给这个世界续命。」
骆雪却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他?」
妖怪们给他建造祠堂,集结起来去岛上找他,包括今晚,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骆雪不明白,即便冰河危机,世界将倾,为什么来找冰河的是他,维持冰河的也是他?
怕沈迦听不懂,骆雪继续问:「就算人类不能对冰河做什么,别的妖怪呢?是只有他可以给冰河输送力量吗?」
沈迦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万分讶异,怔了片刻,他忽然笑了笑:「怪不得他选你。」
好像就因为骆雪的这个问题,让沈迦彻底放下了仅存的那一点伪装,不再掩饰讥讽的表情。
「按理说,别的妖怪也可以稍微救一救。只不过,他是唯一一个能感知冰河的人,而且他的能力太强大,强大到我们即便修习一辈子,可能都比不上他的百分之一……那些人逻辑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因为他可以,他能做的最多,所以大家就默认,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沈迦说,「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他们把他奉为神明,他也一直在做着好像只有神明才能做的事情。」
沈迦的心情似乎也糟糕到了极点,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有些焦躁地起身踱步。
「哼,」他偏头轻笑,「可是这世界上没有神明,他也会死。」
因为沈迦的话,骆雪那一整晚都不敢将眼睛闭上。
为了更好地观察到玄烛闪烁的规律,她关掉了客厅里所有的灯。随后,她打开电视机,试图将死气沉沉的客厅变成司君喜欢的样子。
地毯上放着一摞书,骆雪拿起来翻看,发现都是和龙相关的——自那次听说人类把龙写成了输给孙悟空和哪咤的恶霸之后,司君便买了很多讲述龙的着作。大多是古老的神话故事,故事里龙生万物,行云布雨,护佑苍生。
偶然如必然,读着故事里的字字句句,骆雪只觉得这些巧合发生得离奇。明明人类应该并不知道妖怪世界的存在,却能以不同的故事,描绘出他的风骨与内核。她甚至怀疑,会不会在很古老遥远的年代,真的有人见过他的身影,所以古老的传说中才会有这么多他的痕迹。
电视机里的新闻播了整夜,实时统计出的死伤人数仍在攀升,现场救援的画面拍到的永远只是废墟,地图上仍然存在的城市一角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多失踪的人压根找不到尸首,因为他们早就在那一声爆炸中化成了灰烬。黑夜静得像是初生前夜,仿佛只要推开家里的这扇门,就能听到外头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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