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合适吗?暖不暖和?你起来走几步试一试。」
我将他拉起来。
「闻声,家里日子艰难,你……」
「是不怎么宽裕,可也不至于给你制不起一件衣服买不起一双靴子,快走几步。」
他蹙眉将大裘的带子系了,往前走了几步,转身看我。
烛光昏暗,只是一件极普通的大裘,可穿在他的身上又说不出地好看。
清冷孤傲的眉眼间,如今多了些许人气,不那样遥不可及。
他如今越发像个人了。
确实如我所想,北边闹了雪灾,京城里的粮价一日一个样,除了阿爹,其馀人无事也不再出门。
连宋晋他阿娘的院子也沉寂了下来。
满满极乖,只要吃饱了肚子,就不哭不闹,醒着时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瞅着旁人,开心时便咧着没牙的嘴笑。
我极喜欢她,她阿娘嫌她吵,我不知这样乖的孩儿怎么吵着了她,只在我院里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叫奶娘同满满住着。
冬日无事,我寻了碎布头给满满缝了一个极丑的娃娃。
奶娘手巧,又给她缝了一顶小老虎的帽子来。
我无聊时便将阿公的各种游记拿来读,满满如今养得白白胖胖,胳膊腿莲藕般。
她才五十多天,我趴在炕头读书,她在我旁边躺着,听一会睡一会,醒了换了尿布吃饱肚子,就用圆溜溜的眼瞅我。
世上的孩儿再没她这般乖的了。
阿爹还时不时来瞧她一眼,她阿娘却连一次都不曾来过。
只魏嬷嬷偶尔来,叫奶娘将她抱过去,不一会儿又抱回来了。
二月时我同阿公送宋晋进了考场。
他并不曾辜负自己,如愿考了个状元郎。
正是杏花吹满头的时节,我抱着满满同阿公一道儿去看他打马游街。
白马红衫,他还是我初见时清俊又冷淡的模样。
不论多少娇俏女郎扔了帕子过去,他连瞥都不曾瞥一眼。
状元一般任翰林院修撰,或着作郎丶秘书郎,或掌修国史,或做天子侍讲。
可宋晋与旁人不同,都察院左都御史亲求了陛下,陛下竟也应了,宋晋在都察院做了个七品的经历。
彼时的左都御史吴老大人已年近七旬,都察院主掌监察丶弹劾及建议。
吴老大人有铁面总宪之称,宋晋跟着他,忙得脚不沾地,时不时地便不能归家,四五日见不着面是常事儿。
他的月俸换成钱不足四贯,第一月发了俸禄,他将四贯钱放在桌上,又去看在炕上翻滚着咿咿呀呀叫嚷的满满。
许久后看着我,同我说道:「这钱不要花用,给你攒嫁妆。」
我胸口发胀,看着桌上的四贯钱,忽觉重得拿不起来。
第11章
他也到了该娶妻的年岁,要指着我阿爹同他阿娘给他攒彩礼,那怕是万万不能了。
他竟将钱全给了我,要我攒嫁妆,你说他傻是不傻?
我寻出了个靛蓝的荷包,装了些碎银子并铜子儿给他挂上。
「你如今做了官,也要应酬的,自没有时时吃旁人的,你却连一顿也不请的道理吧!我的嫁妆早就攒好了,这钱便做家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