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问真看着他,语调有些轻,「愿君彼时仍未改今日之志。」
女子不许入藏书阁,当然没有用石头刻在藏书阁门前,只是大家习惯了的潜规则而已。
后来还有一位夫人来暗示徐问真,随便穿一身男装,进去看书是很便宜的。
这显然是书院之人的意思,藉此来向徐问真示好。
可凭什么呢?
寒山书院中有不少女子,先生们的家眷丶厨房里的厨娘丶各处洒扫的仆妇……这些所有人,围绕着书院里的男子们,看着书院蒸蒸日上闻名天下,看着一本本名本古籍被送入藏书阁中,她们随着这书院度过春秋寒暑,裙角却只能在书院的边缘轻轻擦过。
徐问真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无名之火。
其实非无名,她很清楚这股火气从何而来,可无法排解消散,就只能算作无名之火,将它压住丶散去。
这是祖母教她的,不管什么事,如果一时无能为力,就不能久久压在心上。哪怕是比天还大的一件事,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一直扛在身上,总有一日,会压干心气丶耗尽精神。
她这条命,是家人拼尽一切抢回来的,她怎么舍得死。
见通觑着徐问真的面色,手在身后疯狂摆动,希望能有个人上前帮他找个话题。
含霜端着冰碗走进来,轻笑着道:「今年在江南,倒有一个好处,荔枝果子品类多得很。虽然过了鲜果的时节,我瞧那蜜饯果子做得花样百出的。今日是煎的荔枝汤,入了茶汤冰,娘子您试试可合口味?」
有了含霜加入,见通顿时放松不少,他得了一碗饮子,喝了一口便眼睛一亮,赞道:「这茶冰加得好!」
他牛饮三大盏,直到徐问真斜眼睨他了,才放下盏子老老实实在徐问真身边坐好,坐得不端正,就在徐问真脚踏上坐,撒娇卖乖一样,「姊姊!您别生气了,为那种迂腐古板的臭规矩生气多不值?宫里的藏书阁还用女官做掌阁呢!这穷乡僻壤破事倒多。」
他说得徐问真忍俊不禁,戳戳他的额头,「人家地方好着呢,你不住得开心极了?这会就成穷乡僻壤了。」
见通正气凛然,「叫我姊姊不开心的地方就是上不得台面!」
「油嘴滑舌。」徐问真道:「帮你娶息妇就那么好?」
见通正色一点,勾着徐问真的裙角在手指上绕圈,道:「我没想到求亲还得姊姊你上门走那么多次,还得说好话——」
其实是那天云夫人有意替徐问真揄扬表功,在见通面前大夸这息妇长姊帮他娶得多么不容易,言辞很有夸大的成分,把徐问真说得忍辱负重。
见通记在心里,在他心里,打小姊姊就是家门里最高贵雍容丶备受宠爱的牡丹,祖父母疼惜丶父母爱护,兄长常教他不许惹姊姊生气,如今想到姊姊为自己的婚事倒向人低了头,他心里便很不好受。
徐问真揉揉他的头,正色道:「我只是做了应尽之义,给足述圣父母体面而已。今日来的,哪怕不是我,是祖母,待许家二老要客气一番,这是应有的礼数。我什么时候是低声下气哄人的人了?倘若许家二老真拿架子过分,我早甩手出来了。」
见通先入为主,哪里肯信她这话,徐问真道:「好了,多大人了,还腻歪。」
她缓了口气,对见通笑道:「你有心安慰姊姊,姊姊很欢喜。书很好,你的心意比书更叫姊姊熨帖温暖。」
见通惊喜之馀,笑容又露出一点得意,「阿兄当日哄您总是把您哄得愈来愈气,看看我!真该叫大兄和我学学!」
徐问真睨他一眼,「你若很想,我倒是可以帮你告诉你大兄。」
见素又缩起脖子,冲她讨好地一笑。
徐问真点点他额头,此番见了见通,她总是忍不住做这个动作,带着一点对小辈的宠溺与无奈,在被问星那个粘人精缠上之前,她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她轻声问:「我交代你办的事情怎样了?」
指的是叫见通留心本地有名的治理肺疾的明医圣手。
早两年在家里,见通和问星常常见面,见通对这个小妹很疼爱,对此事十分上心,这段日子一直留心打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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