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见大长公主眉头紧锁,又小心进言道:「此只系臣一家之言,臣见识短浅,从医虽有数年,却并未见过真正的失魂之症,对娘子的症状不敢断言,还请殿下再请数位医官明家来,共同诊断,如此倘臣有失察之处,不至耽误娘子病症。」
大长公主闻言侧头看了身边女官一眼,便是默许的意思,又皱眉问:「若十七娘不识人了,她是还认得问真吗?」
她看向榻上紧紧拉着徐问真衣袖不肯撒手的十七娘,与面色凝重的徐问真。
林医官迟疑一下,「或许……近几日娘子偶有神智清醒只是婢仆们未曾发现,正逢真人前来探望,便记住了真人的声音?」
白芍道:「正是,方才大娘子初到时,t小娘子并无特别反应,仍然十分惊惧,是大娘子出言安抚之后,小娘子才表现出对大娘子的亲近。」
她们往日虽然一直守在这里照料十七娘,但不敢随意言语,所以算来算去,还是徐问真在这屋里对十七娘说的话最多。
大长公主最后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折了,但小孙女出了这等事,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乱。真儿刚刚主事,此刻心中怕慌乱,若她表现出惊慌,岂不叫真儿连心里最后一点倚靠失去了?
她拿定主意,强定了定神。
两个小孩没见过如此场面,大人们都满面凝重,最依赖的姑姑搂着另一个小孩坐在榻上,面色沉重。
他们不禁都慌了神,大长公主忙揽着他们轻哄,唤来他们的乳母,交代将他们抱走。
两个小孩被莫名凝重的气氛感染,哪里肯走,坐在地上哭起来。还是徐问真定下神,一面搂着十七娘安抚她的情绪,一面安抚二人道:「勿要慌乱,这边有些事情要姑母来办,你们先随着妈妈们下去,叫妈妈给你们一人煮一碗甜酪好不好?」
明瑞十分不安,止不住地哭,明苓眼含着泪懵懂茫然地看着徐问真。徐问真温和地笑着,坚定地与她对视,「我们苓娘与瑞郎是最乖巧丶最懂事的孩子,能够照顾好自己,不叫姑母担心,是吗?」
明苓用力点点头,明瑞稍微收住一点眼泪,两个小的被乳母抱了下去。
其实徐问真并不像大长公主想得那样慌乱。
她这几年在山里,名义上是清修,该看的都是那些满是清静丶大道的经文,其实光看那个哪有意思?历代奇人的逸事笔记都看了不知多少,如今城中最以售卖逸事笔记丶传奇本子闻名的如意书局便是她为了收集有趣笔记开设的。
失魂症在现实中不常见,在各种逸闻记事中却只能算一般套路,她看得都厌了。
方才林医官给出这个诊断,大长公主他们都慌了神,她反而镇定下来——好歹有个说法,治起来就有思路,总比是无名无因由之症要好。
她哄走了两个最小的,十七娘问星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开,宛如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这一个却是哄不走的。
徐问真叹了口气,指着榻上的枕头,几次示意,才叫问星明白是要她躺下,问星抿着唇,试探着躺下,徐问真立刻露出笑容,做出安抚的动作。
这孩子……若是能恢复还好,若不是不能恢复,就此痴傻了……
屋里气氛一时凝滞起来,如阴雨未落的天气,闷得令人几乎窒息。
徐大夫人这时得了消息匆匆赶来,东院与东上院距离很近,她赶来时其他医官丶郎中还未曾到,含霜将事情简练地对她说清楚,纵然以徐大夫人的沉稳老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等到七夫人赶到时,她已经碎嘴的婆子传完了经过,事情已经发展到「十七娘痴傻了」,因而来了之后低着头恨不得缩到地缝里,一声不敢出,随她来的见满丶见显二人虽不知其故,却心觉不对,便立在母亲身后,静悄悄地未言声。
最后还是大长公主咬着牙骂道:「那该死的孽障!」
她厉声道:「还不把那孽障给我勒死!」
徐虎昶忙道:「殿下稍安。」
纵然要处置,这会人多口杂,满院仆妇,不能将这种话宣之于口。
徐大夫人知道轻重,连忙上前劝解大长公主。
徐问真还稳得住,知道祖父与母亲必能将事情圆回来,便不着急,坐在榻边,与白芍耳语几句后,又轻轻对徐问星反覆道:「十七娘不怕,阿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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