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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夜已深。
小月浅泊云雪,飞檐西沉天阙,赏月园的丫鬟小厮们都被打发出去,只有廊檐下的灯笼静静地燃着,照着灯笼下的方寸地方。
整个侯府都像是坠入了梦乡一样静,月华晾晒树梢,微风吹动花枝。
就在这梦一样的时刻中,一道挺拔的身影自小路而出,混了精铁的靴子悄无声息的踩在地面上,一路由心腹丫鬟领着,一直领到秦禅月的厢房前。
到了厢房前,心腹丫鬟便站住了脚,往里面伸手一引后,道:“您请进。”
因着都不知道唤对方什么,所以丫鬟只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您”,随后便退居到廊檐下,老老实实地站着,眼珠子都不敢往厢房前看。
她只能听见“嘎吱”一声响,那道身影推开了门,迈入了厢房之中。
推开厢房外间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雅致的茶室,行过茶室,便是内间的木槅门。
那道身影站在门前,良久,缓缓伸出手,将木槅门缓缓推开。
木槅门一开,厢房之中的淡淡酒气便混着氤氲的水汽一起扑出来,扑到来者的面上。
趴在案边饮酒的秦禅月听见门开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看过去。
她看见外间外走过来一道人影,正在缓缓撩起珠帘。
珠帘碰撞间,响起一阵轻微的哗哗声,就在这样的声量中,他一步一步接近秦禅月。
对方走进来时,身上还穿着那一套暗沉沉的武夫衣裳,踩着一双沉重的铁靴,面上带着银质面具,叫人瞧不见脸,只觉得身形异常高大,屋内的烛火融融的亮着,落在他身上,像是跳跃的光影,让秦禅月瞧不清楚。
她今日高兴,重生以来的苦闷与恨意都在今日得到了宣泄,难免要大庆一场,酒一饮多难免醉人,当她抬起眼眸时,只觉得眼前都发晃,走过来的人脑袋似乎都有虚影了。
唯一能瞧的清楚的,就是他这幅高大健壮的身板。
秦禅月单手撑在案上,满意的瞧着他,那双狐眼渐渐弯起来,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头。
以前年轻时候呀,就喜欢皮相好看的,要白白净净,要斯文儒雅,总觉得那些糙汉武夫太高太壮,看着汗津津臭烘烘的,不惹她喜欢,但是现在上岁数了,反而觉得那高高壮壮,满身肌肉的男人有点滋味儿了。
因着要干一点“不可为人道也”的隐秘事,所以这厢房中门窗紧闭,生怕叫外头的鸟雀偷瞧了一眼去,门窗一关,四周便尤为静谧。
那大好儿郎站进来,随手关门的声音都那样清晰。
秦禅月撑着头来瞧着他。
她记得他上次的味道。
而那从珠帘外走进来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瞧着连骨头都是僵的,一步一步行进来,像是木头桩子一样绷着,直到走到她面前来时,都是一副硬邦邦的样子,甚至因为太过紧张,都走出同手同脚了。
秦禅月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醉了,倒也不显得拘谨,只调笑他:“不曾学过如何伺候人吗?”
不应当啊,她当时给柳烟黛挑人的时候,可是专门叫人教过的,这人怎么还这么生硬呢?
站在她面前的人依旧僵着,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一日,她倒在榻上中了药,神志不清,像是一朵已经完全绽放的花,只等着人来采撷,而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只是薄醉,说话这般清晰,叫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动。
从没人教过他如何伺候人,他的手只握过刀。
偏她还用那双狐眼直勾勾的瞧着他,问他:“为何要戴面具?”
因而不想露出真容。
他不露出来,还能假做自己是一个男宠,从她这里偷到半点欢愉,如果他露出来,她会如何,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