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说。”路明非伸手捂住了陈雯雯的嘴。
陈雯雯睁大了眼睛,看着覆盖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掌。
“啊啊啊!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路明非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慌张地站起来,摆手倒退。
手掌移开,路明非一下子看到自己的杰作:刚刚触碰过地面的手掌,将一些路面上的灰尘抹上了面前白裙少女粉嫩的嘴唇上,看上去就像是断臂的维纳斯,被罗宋汤泼了一身的蒙娜丽莎。
陈雯雯怔怔的,好像被吓坏了。
“对不起我真不是——啊!”
路明非脑子混沌了,手舞足蹈想解释什么,但是又怕手舞足蹈再次碰到陈雯雯,就想着赶紧再退一步,赶紧再退一步……
然后他就从小路上摔了下去。
“噗咚!”
“路明非!”这声落水声把陈雯雯惊醒了,她啪的一下站起来,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看向河中。
“我我我我没事……噗!我没事,这河很浅,没事没事。”
小河很浅,路明非一个手足并用就支起了半边身子,他吐掉不小心吃进嘴里的水草,很是狼狈地直起身子,水只没过了他的膝盖,几片翠绿的水草叶子沾在他的头发上。
陈雯雯愣愣地看着路明非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呵呵……哈哈……”
路明非挠了挠头上的叶子,拿下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捂着小肚子指着他笑的陈雯雯。
真是糟透了,真是极其糟糕的表白场面。他想。
不过……
他看着陈雯雯颤抖的身体,发现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
“哈哈……哈哈——”
陈雯雯接连不断的笑声传来,他嘴角抽了抽,情不自禁地玩起了嘴角。
“呼呼……”先是憋在喉咙里压抑住的空气,接着才是忍不住的——“噗嗤,哈哈哈啊哈哈!”
午后河边,一男一女,一上一下,笑得前仰后合,忘乎所以。
路鸣泽这些天很不开心,因为“夕阳的刻痕”总不在线,让他抓心挠肝似地着急,所以越发霸占着笔记本,不让路明非有片刻的机会。
路明非知道弟弟对于自己的狗屎运有些耿耿于怀,想找人倾诉而不得,他也很想听他倾诉……只不过实在没空溜去网吧。
婶婶一边念叨着路鸣泽不能老上网,该多学习才能有出息,一面照旧支使路明非去买明天的早餐奶。
路明非走出门,听见屋里路鸣泽不知怎么地忽然着急起来,和婶婶大吵。
他没下楼,沿着楼梯一路上到顶楼。
在上就是天台,堆着呜呜作响的空调机组,通往天台的楼梯有点恐怖电影的感觉,堆着纸箱子、两台破马达和人家扔掉的破沙发和木茶几,落满灰尘,间隙小得落不下脚,尽头物业设了一道铁门,写着“天台关闭”的字样。
路明非踩着垃圾熟练地跳跃,就像一只轻盈的袋鼠,对面铁门外咫尺阴影,万里星光。
路明非从铁门空隙里钻了出去,站在满天星光中,深呼吸,眺望夜空下的城市。
这是他秘密的领地。
他在这里是自由的,随便享受风、天光和春去秋来这个城市不同的气味,有时候是槐花,有时候是树叶,有时候是下面街上卖菠萝的甜香。
他坐在天台边缘,仿佛临着峭壁,觉得自己又危险又轻盈,像是一只靠着风飞到很高处的鸟儿。
整个城市的灯都亮着,坚硬的天际线隐没在灯光里,商务区的高楼远看去像是一个个用光编制出来的方形笼子,远处是一片宽阔的湖面,毗邻湖边,高架路上车流涌动,车灯汇成一条光流,路明非觉得这条光流中的每一点光都是一只活的萤火虫,它们被这条弧形的、细长的高架路束缚在其中,只能使劲地向前奔,寻找出口。
他想着自己的出口在哪儿,想着陈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