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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怀云有些不悦,脸色也淡了下来,“那你是从他那儿听到什么了呢?凶手是谁?”在座的人自然从郑怀云的语气里面听到了变化,有人神色复杂,有人心怀恶意,有人坐等许青珂出丑。韩坤早已放下酒杯,盯着许青珂的目光有些深,他屈居此人之下,倒想看看今日是姓许的自以为是自寻死路,还是另有神通!“他说见到了一无头尸,头没了,衣服也没了,白花花的,浑身干净得很,衙役找不到线索,仵作查不出痕迹,大人很是烦忧。”对,赵钦知道的也只能是这些。郑怀云这么想,也觉得许青珂也只能知道这些。那么“太干净了。”许青珂说。什么意思?太干净了?众人纳闷。许青珂看向郑怀云,“活人断头必血溅三尺,衣服、周遭地面或者草树、还有人的身体皮肤总会沾染上的。”她的语调清凉平和,既有男子的沉稳果决,又有女子的纤细清冽,十分悦耳,也自然吸引人,一桌人不自觉就会盯着她听她说话。但李申忍不住插话:“你怎知是活人被断头,凶手可以先杀了人再砍头!”对的,的确可以这样。应成安也这样觉得,便是想看许青珂如何反驳。“仵作查不到痕迹。”许青珂只回了这么一句。众人恍然,对啊!刚刚说仵作查不出来,若是人被杀死后被凶手断头,伤口血肉反应是不同的,也必然不是毒死,不然从实体上可以查出□□,从□□入手!衙门毫无头绪,就意味着死者死因只能是断头,更意味着要断案的方向也只能是那头颅!这才是郑怀云束手无策的原因!此刻李申哑口无言,众人也陷入沉思,倒是郑怀云眼中多了几分狐疑。“对,仵作也说必是活人被直接砍头,但”“但衙役找不到丝毫线索,说明当时尸体摆放之地周遭没有任何鲜血,那里不是第一案发之地,死者被移尸过。”顾曳手指点着酒杯,看着郑怀云。“县令大人也自然怀疑过那里不是第一案发之地,但茫无头绪,可对?”“对!根本不知去哪里找凶手杀死死者的地点,因为没有线索痕迹,怎么找!那尸体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干净得彻底!”郑怀云下意识点头,看着许青珂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神采。所有的痕迹都处理得太干净了,他因而查不到什么东西,但没想到这小子反而因为这太干净的点儿分析出这些!至少目前从赵钦那儿知道一丁点皮毛就推理出了这么多,绝不是泛泛之辈!“那你能找到第一死亡现场?”郑怀云问出这话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魔怔了,这小子怎么可能知道呢,除非她暗地里调查过。可他带着那么多衙役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个毛毛,而且尸体又在他手里头看着,她能调查出什么?他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的身上没有沾染上血迹,这是第二过于干净的地方,就算是被脱掉衣服,但脖颈喷血流血,血必然会沾到颈部肩膀乃至于胸口皮肤,若是半点血不沾,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人擦拭掉了,二环境缘故。”“如果是被人为擦掉的,用什么擦?用脱掉的衣衫擦掉的?还是其余布料?但不管用什么擦,这个擦血的物件也总归是要处理掉的,若是就地烧毁,会留下焚堆,是一痕迹。若是带走烧毁,路上携带也是麻烦,万一被人发现呢?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擦掉人体上的血迹,没有必要,反而显得怪异,既然是双重的麻烦,就说明不是认为擦拭掉的。更有可能的是第二种原因——环境!”环境?什么环境会让人皮肤上的血迹掉的这般干净。“河!旁边有条河!”郑怀云手掌猛然拍在桌子上,力气不大,但吓了众人一跳。“我想起来了,尸体所在的地方挨着一条河!好家伙,这凶手是利用河流来清洗痕迹呢!顺便移尸!”许青珂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事实上在场的人也知道定远县也只有一条河。河流大概位于定远县城右面郊区,上起北郊的定青山,往下蔓延到南郊,再流出定远县往下而去。“既有河流,凶手通过河流运尸,既方便又方便隐藏行踪,再合适不过。且尸体摆放位置颈部也未留下血迹,说明尸体血迹已流得差不多了,就算摆放在地面上也没有多少血可流,从这里可以看出两点,一,凶手并不是通过伐舟或者行船移尸,因为尸体的血迹流洗得这么透,必然是浸于水中,被水流冲洗干净。二,不是借用船舟,那就是人为游泳拖着尸体顺流而下,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这条河的河流并不湍急,哪怕顺游也需要不少体力,所以行凶之地必然在东郊往上北郊方向不超过三里,东郊区域多田埂,不管是杀人或者抛尸,必然要避开耕作地,减少被耕作的农民发现的可能性,所以在这段区域内剪掉这些地方再搜查,并且杀人之地肯定在尸体发现的对面河岸。”,!众人早已听得入迷,此刻闻言边有人提问:“为什么是对面河岸?”问话的是韩坤,他目光直勾勾盯着许青珂,隐隐有些挑衅。结果许青珂轻描淡写反问:“如果是你杀人断头后想要抛尸,刚好旁边有条河,会怎么选择处理头跟尸体?”韩坤皱眉,其余人哪里敢接这话,读书人嘛,多有避讳,俨然怕自己被当成嫌疑犯似的。韩坤也是如此。无人应答?郑怀云开口:“刚刚本官第一反应想的就是这凶手思维谨慎,且了解官府查案流程,以此作风,很有可能将头留在杀人的地方埋掉,因为头颅最容易暴露死者身份,再将断头尸移到对面河岸距离远一些的地方,这样哪怕尸体被发现,衙门也肯定找不到杀人之地在对面河岸。”何况一条河将移动的痕迹都洗了个干净,又没有船舟可查,就算挖地三尺还能挖到对面去?他说完这段话,便是看着许青珂,难掩笑容:“按照你的分析,本官已然知道如何去找凶手杀死死者的第一案发之地了,且范围不大,不出一天就能出结果!你可还有什么要提醒本官的?”如此客气,俨然是完全信服了许青珂!众人心惊,但也无人能不服,哪怕是李申都一时间找不到话,只能沉默。倒是那玄衣男子管自己喝茶,甚至没多看许青珂。“白日作案且移尸的可能性很小,被人发现的概率也大,何况活人断头不管是蓄意还是一时愤怒也需要一把斧头,白日拿着一把斧头太显眼了,难保被人发现,而且也容易被死者发现继而戒备,所以杀人必在夜间。既然是在夜间,焚烧衣物的火光会很显眼,把衣服埋在尸体附近也不实际,因为挖土痕迹会被衙役发现,最方便的手段就是将衣服在河里淘洗下扔入水中顺流而下,所以往上找案发之地,往下可找凶手随手扔掉的死者衣物。杀人抛尸都在夜间行动,拢总不过五六个时辰,按照水流正常流速自然可以流出定远县外,但我依稀听人说过三个月前南郊水头村因去年洪水冲垮了原本的破烂石桥,导致村民出入艰难,大人便是请上峰应允,重新让人修建了大石板桥,可是?”“是啊,这跟那死者衣服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这衣物是很难找回来了。”郑怀安觉得顺水飘走的衣物太难找了,就算倾尽一县衙役之力也不可能啊。韩坤皱眉,步子在门槛前磕了下,还是进去了。“姜大哥。”韩坤上前作揖,姜信抬眼看了下他,勾唇轻笑,“今日来得比往日早了一些,我想睡下懒觉都不行了。”韩坤垂眼,客客气气:“便是姜大哥还在睡觉,我也是要来的,毕竟哥哥让我尽好地主之谊。”姜信瞧他这样顺从,手指勾着酒壶,将酒杯倒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我瞧你今天提早来有事儿?”韩坤一惊,但也没多想,只说:“县令大人明日设宴,邀我们这些考生作陪,明日我大概不着家,若有怠慢姜大哥的地方,还请姜大哥见谅。”姜信看了他一眼,“看样子你不是很开心啊,是因为你没有拿到案首,而明日那位案首也要过去?”韩坤皱眉,暗觉得这姜信实在不懂说话,但对方身份不明,他也不敢得罪,“没有的事儿,一次考试而已,我不是那么输不起的人,只是没料到那许青珂会有这样的才学而已。”“这样想是对的,不过明日设宴,我也去蹭一顿饭好了。”姜信说这话的时候,看到韩坤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满跟为难,便是淡淡抿酒,嘴角微上挑。“定远县令郑怀云跟我也有些旧交,你就跟那边的人这边回复说故友相访就是了,不会让你为难的。”韩坤此刻才想到对方必然身份不凡,来自致定府,有郑怀云那边的人脉也不奇怪。“姜大哥说笑了,哪怕你不认得县令大人,我跟县令大人那边说下,也应当没什么问题的。”“那倒是,你哥在定远也算有点底子。”姜信满不在乎说着,韩坤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哥哥的轻慢,不由觉得不舒服,便是告辞了。姜信的手指依旧摇晃着杯子,眼角瞥过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眼里波澜不惊,深邃似海。————————县令设宴,所有榜上有名的考生自然都是要应邀的。许青珂依旧踩着点来,不早不晚,书生多有狂傲气,也不兴上门送礼的风头——因为他们现在只是考生,真要送,也得入了官场再送,须知送礼也是一门大学问。许青珂两袖空空,跟其余人一眼,这次到县衙,那些守卫的衙役都对她给予充分的注视跟客气。之前是考生,现在是案首,中秀才的概率太高了,现在打个脸熟也不错。凉亭中宴席已经摆好,仆役们开始上瓜果,好些个考生已经在,许青珂跟这些考生并不熟,熟一些的比如李申跟应成安又是不和的,因此她显得分外形单影只。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李申今日也来了,一直绷着脸,应成安寡淡沉默,很安静,其余人一看他这模样也不想把他得罪死,毕竟这人也是第四名,家里在定远县也有些人脉。倒是赵怀不怀好意,开口:“李兄,我仿若还记着你跟许兄有一门赌约呢,便是你输了的话要跟她道歉。”赵怀这一开口,众人也不好装傻了,齐齐朝李申看去。应成安一直站在角落里,此刻却是先看向许青珂。李申脸色沉了下来,“赵怀,你排名还在我之后,也有资格管我的事儿?”赵怀冷笑:“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仰慕许兄才学,她怎么说也是我们定远县案首,光明正大赢了你,怎的,李兄不认账?圣人曰,君子无信不立”李申大怒,正要叱赵怀,县令郑怀云来了。“诸位才子久等了。”郑怀云这么说,其余人却是下意识可能性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一个是韩坤。韩坤,县令难道还跟韩坤私会?难道是格外欣赏韩坤?这样的待遇难道不该是案首许青珂的么?还是因为韩家的名望?还有另一个人二十出头模样,很年轻,但气质有些飘忽,似稳重内敛,又有几分散漫轻佻,一袭普普通通的黑色玄衣,身姿倒是十分修长,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出一个个头。这人是谁?众人目光打量,嘴上却不多问。是他?许青珂认出了茶楼上走廊上的人,谈不上多诧异,只觉得对方似乎多看了自己一眼。郑怀云让众人落座,此刻正是中午十分,白日清朗,院子里百花盛开,郑怀云为人谨慎,礼数很足,也算是全了县试后县令必请榜上考生吃宴的习俗。只是除了吃喝必然也有聊天。聊文学,聊政策,聊县风习俗等等,大多数人都各抒己见,包括原本心情不愉的李申也十分踊跃。倒是案首许青珂很少说话,仿若不善言谈似的。郑怀云也很少朝她问话,这几乎让韩坤等人以为县令大人不待见这位新案首了。但同样少话的还有那位玄衣男子,仿若县令大人刚刚介绍他是自己的一位故交。聊着聊着郑怀云放下酒杯,叹气:“诸位,如今你们考完县试,正是要备考府试的时候,来日榜上有名也不负这寒窗苦读了,只是你们还需得记住为官不易啊。”许青珂瞥过对方脸上难以掩饰的苦色,暗道这人固然谨慎保守,却不够心机,情绪难掩,难怪仕途不佳。“大人可是烦忧那无头尸案?”赵怀忍不住问道。“就是此案。”郑怀云摇头,“此死者的头颅衣物皆是不见,除了左脚脚趾断了一截之外,再没有任何特征,死者的身份不明,查案也就无从查起,如今时间过了这么久,尸体更是不好处理,可真叫我愁坏了啊。”李申瞥了许青珂一眼,有心在许青珂面前卖弄,便问:“仵作可能判断出这死者死了多久?”按理说这种人命案子的细节是不该吐露给不相干人员知道的,不过现在已是悬案,加上在场的人都是考生,郑怀云也没那么讲究,或许也是病急乱投医,至少这些考生一个个脑子都不差吧。“大概是县试开考前一两日吧。”“难道是凶手乘着那段时间故意犯案?”“断头又剥衣,这个凶手太过凶残。”“大人不必忧心,这等案子放在哪个县都是悬案,之前大人大刀阔斧处理了咱们县的那些害群之马,已是大大的功绩。”“对的对的,大人之廉明勤政大家都有目共睹。”“凶手不是已经被大人关进县衙了吗?”“大人何须忧心,这等案子破不了,我等定远百姓也不会责怪大人的。”这样的话此起彼伏,郑怀云怎不知道这些考生的心思,心里摇头,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刚刚好像有人说酒席上缓缓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刚刚说话的人。“许青珂,刚刚你说”许青珂靠着椅子,指尖还点着酒杯,她从开席到现在才浅浅酌了半杯酒,如今眉目清明,番外清透。“我说,大人已经抓住凶手了,就在牢中。”郑怀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抓了?已经抓了?如今也不甚关键,重点是赵钦压根就一痞子,也就当日看到了那一皮毛,许青珂一个从未真正插手过案件的人能知道些什么?信口开河?以为他郑怀云走投无路,倒像想乘火打劫?郑怀云有些不悦,脸色也淡了下来,“那你是从他那儿听到什么了呢?凶手是谁?”在座的人自然从郑怀云的语气里面听到了变化,有人神色复杂,有人心怀恶意,有人坐等许青珂出丑。韩坤早已放下酒杯,盯着许青珂的目光有些深,他屈居此人之下,倒想看看今日是姓许的自以为是自寻死路,还是另有神通!“他说见到了一无头尸,头没了,衣服也没了,白花花的,浑身干净得很,衙役找不到线索,仵作查不出痕迹,大人很是烦忧。”对,赵钦知道的也只能是这些。郑怀云这么想,也觉得许青珂也只能知道这些。那么“太干净了。”许青珂说。什么意思?太干净了?众人纳闷。许青珂看向郑怀云,“活人断头必血溅三尺,衣服、周遭地面或者草树、还有人的身体皮肤总会沾染上的。”她的语调清凉平和,既有男子的沉稳果决,又有女子的纤细清冽,十分悦耳,也自然吸引人,一桌人不自觉就会盯着她听她说话。但李申忍不住插话:“你怎知是活人被断头,凶手可以先杀了人再砍头!”对的,的确可以这样。应成安也这样觉得,便是想看许青珂如何反驳。“仵作查不到痕迹。”许青珂只回了这么一句。众人恍然,对啊!刚刚说仵作查不出来,若是人被杀死后被凶手断头,伤口血肉反应是不同的,也必然不是毒死,不然从实体上可以查出□□,从□□入手!衙门毫无头绪,就意味着死者死因只能是断头,更意味着要断案的方向也只能是那头颅!这才是郑怀云束手无策的原因!此刻李申哑口无言,众人也陷入沉思,倒是郑怀云眼中多了几分狐疑。:()青珂浮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