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刃和铎鞘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雨伞和雨衣早就不管用了,两个人都是湿淋淋的,仿佛不是在赶路,而是在游泳。
铎鞘似乎踩在了什么滑溜的东西上,身子一仰就要往后倒去。薄刃眼明手快地搂住了她的腰。
「站得稳点。」薄刃将她扶正,冷漠道。
铎鞘还没出口的那声「谢谢」就那么胎死腹中了。她伸手捞了捞,那居然是半片已经被雨浸得稀烂的锡箔黄纸,上面模模糊糊写着「一亿元」。
是张冥币。
第28章
铎鞘的眼珠子转了转,将那张残缺的冥币揣进了自己兜里。
还要七天,就到七月半了。这边有这样的习俗,中元节的时候给逝去的亲人烧些纸钱丶金元宝之类的东西。现代人思想开放,整活的东西更多,什么房子丶车子丶美元丶手机丶包包等的多了去了,还有人给烧比特币的。
但是,在这里捡到这张冥币,可不同寻常啊。
一般人们烧纸,既是为了顺应习俗,也是为了公共安全考虑,都是会选在江边或者说河边。据说水能通阴,流动的水能将东西带给逝去的亲人。
再不济,有的人会在严打之下顶风作案,夜半无人的时候在某个四通八达的路口烧纸。
这么说吧,这么一条偏僻的小路,既不临水也不是路口。说句不好听的,在这里烧钱,真有鬼怕是都收不到。
除非嘛——
是为了祭奠某个特定的人。
某个死在这里的人。
铎鞘抹了把自己面上的水,可视线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昏暗路灯的光线根本没有办法透过这浓密的雨雾。她看着走在前面的薄刃的背影,踏着泥泞跟了上去。
水韵路也算不上长,可能大概就一千多米,只不过设计得不好,弯弯绕绕的。晚上视线不好,又是暴雨的天气,两个人走得艰难,大半个钟头才到水韵路的尽头。
她们俩又折返回去,到了陈平坠井,也就是水韵路中间的位置。
这段路尤为黑,雨下得更大了,仿佛是老天在往下扔什么猫猫狗狗一样*。铎鞘一手捂着自己雨衣的领口,阻止雨水不要命地往里灌,一手将拽着随时要被掀翻的雨伞。
最后只能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在一片惨白的光线范围之内,无边的落雨潇潇而下而下,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薄刃却像是忽然对那个圆形的井盖产生了什么兴趣,蹲下来看了好一会儿,又来回在路上走了几圈。
因为这条路实在是太窄了,她就像是在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如同鬼打墙似的,场面很有几分滑稽。
铎鞘差点没笑出声,于是乐极生悲,嘴里叼着的手电筒晃了晃,眼看就要跌进水里。
她暗道一声「糟糕」,没想到薄刃俯身含住了那根手电筒,凑上了送到她嘴边。
冰冷的雨气之中,湿漉漉的暖意擦过了铎鞘的唇边,恍惚之间她看见薄刃的眸子亮如晨星。她心口微微一麻,像是触了电似的,难言的燥意攀上洁白的耳垂。
难怪佛说五根创造了五尘,只是黑暗中被薄刃的唇擦了擦,这冰凉而暴怒的雨顷刻间变得温柔起来,仿佛不再森冷的命案现场,而成了让绮思绵延的温床。
「还真有所发现。」薄刃的声音清冷,透过雨幕清晰地传到了铎鞘的耳边,一下子令铎鞘清醒了过来。
「你看,如果那天陈平走这条路,他就一定会掉进这口下水井里。」薄刃围着那口已经废弃的下水井走了一圈,像是全然没发生刚刚那个小插曲一样。
铎鞘踩着水,留意着水的深度。
边上积水最深,能没过脚踝,而中间的路面上积水稍浅,堪堪没过脚背。而下水井盖所在的那个地方积水更浅,仅仅只是没过了铎鞘拖鞋的后跟。
南方多雨,一般来说,道路的设计都是中间高两边低的,以方便让积水排走,露出路面。
但是这条路大体上符合这么个设计的原理,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地基的高低不平还是怎么的,它最高的地方并不是道路中间,反而是那个下水井道所处的那窄窄的位置。
一条宽约八十厘米的道路。
「没错了。」铎鞘望着下水井道生锈的盖子,陡然之间升起了一股子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