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雪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你呢?」
他的意思是,你也吃了吗?
封澄从心底骤然升起了一阵烦躁,脸色登时一变,她一句也不想解释,冷冷道:「我来你这里,不是为了听这些的,难道事至如今,你还要摆出这副师尊的样子么。」
说着,她鼻尖凑近赵负雪的鼻尖,手抚在他脑后,暗示一般卷了卷他垂在脑后的缚目白绸。
居高临下看下去,白绸遮住了瑰色最盛的双目,令赵负雪平添了几分触手可得的惑人,叫人移不开视线。
气息交缠间,封澄看着他,心中忽然便生了大逆不道的妄念。她鬼迷心窍地看着赵负雪,忽然想:「要是他一无所知,没有灵力,只在我身边做个傻子,那多好啊,我又不是养不了他。」
「……我很快,就不在洛京了,」她定定地看着他,「战事又起,我要回长煌,你哪儿也不许去。」
胸口郁气与邪气纠缠不休,正在此时,赵负雪微微抬起了头,封澄不知他被蒙住的目光到底落在哪里,只听沉默片刻,道:「好。」
顿了顿,他又道:「他们不该脏了你的手。受了委屈,我替你料理。」
刹那间,封澄愣住了。
赵负雪重重地闭了闭眼睛,他反手扣上封澄的后脑,将人轻轻地压入肩头,轻声道:「将你逼上这条歧路,是师尊的过错。」
他鲜少自称「师尊」或是什么足以压人的名号,封澄没料到,第一次从赵负雪口中听到这句话,竟然在如此场景。
如梦初醒般,封澄被烫着一般收回了手,心慌意乱地想——刚才怎么能冒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魔与血修行到最后,皆是理智全无的疯子,更何况同入二者,说到底,杀上头时,封澄连自己都觉得是不是着实面目可憎了点儿。
思及此处,封澄猛地站起身来,茫然又无措地跳了下去,随即一声不吭地冲了出去。
太危险了,她想,她这样贪婪而疯狂的人留在赵负雪身边,早晚会把他吞得骨头都不剩。
「我才是赵负雪身边最危险的东西。」她想。
天机主将再度归于长煌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京中几家欢喜几家愁,多数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以封澄为首的血修在短短时日内凶名赫赫,其众区别于朝廷之外,不设管制,专听从帝王之令,无论是排除异己还是杀人灭口,皆是一顶一的打手。
这批顺手的快刀,用起来甚至不用经过天机所的重重束缚,几乎令人痛快得眼花缭乱。
旧帝所留冗官,沉沉数年丶盘根错节的修仙世家,短短不过半年多些,竟被这把快刀斩了三成有馀。
而最为离奇的,则是旧代天机,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蹬鼻子上脸,连赵家都未出面镇压,闹得此人气焰越发嚣张,简直无法无天。
刘润不舍地抓住了她的手,殷切道:「爱卿,此战之后,京中还有你的位置。」
共事这些时候,封澄对这个绵软的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她无力地摆摆手道:「只望你保全自身,别在我回京之前,被什么人一杯毒酒杀了。」
姜徵抿唇一笑。
他是皇帝,虽拿乔爱大,实则傻得不像个皇室之人,封澄几度试探,竟发觉此人对血池之事一无所知——当皇帝做到这个份上,属实也不多见。
正要离开,封澄却像想到了什么一样,道:「对了,临走前,给人指个婚。」
姜徵提笔的手霎时顿住了,片刻,低下头去,若无其事道:「哪家儿郎啊?先说好,即便是皇帝的指婚,也有管不了的人。」
比如说那位。
封澄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随便谁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