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宵禁时分,许锦之骑马赶到卫家,刚巧在门口撞上刚从太医院散值的卫常风。
卫常风一看到他,自然知道他为何不请自来,还如此神色匆匆。
“进来吧。”卫常风看了看四周,将他迎进门。
卫常风进屋,将灯点亮,斜了他一眼道:“这么晚,许寺卿是为了李司狱的事来的吧?”
“我看到你给玉奴递的消息了,你知道什么是不是?”许锦之问。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喝的毒酒,是我调制的。”卫常风冷冷回道。
“什么?”许锦之大吃一惊。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开罪的圣人,但结果就是,圣人命我在九道春里,给他下毒。圣人有令,我不得不从。”卫常风淡淡回道。
许锦之声音发颤:“他现在。。。。。。”
“他现在没死。”卫常风知道他想问什么,“我用假死药替换了毒药。”
许锦之听见这话,恍若拨云见日,心情在顷刻间大悲又大喜,“多谢你,多谢你。”
卫常风从未见过许锦之这副模样,眼神耐人寻味,“你好似很在意他。”
“知己难得。”许锦之答道。
卫常风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你和他可不像是能一道把酒问月的知己。”
说罢,卫常风请他坐,给他倒了一碗案上的凉茶,接着道:“我们卫家,世代行医。先皇在时,我父亲因为救治了叛军家眷,被人污蔑叛国。先皇原本是要将我们家一网打尽,但还好我们家平日里救人无数,也算积了些福报。最终,命都保住了,只是,都流落各地讨生活去了。李司狱他阿娘,曾经为我说过话,还给我指了条明路,这才保住我一人在长安。她对我有恩,只是今生无以为报,遇上她儿子,那就做回好人吧。”
“原来如此,你帮了他不止一回。第一次,拼尽一身医术。这一次,冒着被圣人发现的危险,也要保他。”许锦之对卫常风的看法,在短短一日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以为此人医德不如医术,不曾想,是个知恩图报的真君子。
忽地,许锦之想起一人,再联想到卫常风刚刚说的话,反应过来什么,“我在河阳时,曾身负剑伤,一位当地的神医救了我,不然,此刻我恐怕无法好好地坐在这里。那位神医也姓卫,难道。。。。。。”
卫常风眯着眼,瞧了他几眼,“那是我堂兄,其实,你还忽略了一人,大理寺的年轻仵作,是我一个侄儿。他是直系,小小年纪就被施了墨刑,被判流放。这些年,我在太医院还算得力,攀附了不少贵人,疏通了些关系,便将他接回长安了。虽然,这辈子,他都没法子做郎中了,但至少留在长安,混口饭吃,也好过在那南蛮之地苦苦熬着。”
许锦之恍然大悟,他先前对卫戚所有的怀疑,现在都得到了答案。
“今日来这里,你解开我诸多疑惑,也带给我希望。我替我自己,也替李司狱,谢谢你,也谢谢整个卫家。”许锦之起身抱拳,作出一番感谢后,就要告辞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儿?去想法子搭救李司狱吗?”卫常风冷冷道。
许锦之顿住脚步。
“圣人以为李司狱已死,将他的尸体放在皇宫堆砌了冰块的密室中,派了众多高手看管,你觉得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搭救?”卫常风说道。
许锦之听到圣人如此处理李渭崖的“尸体”,立马想到一种可能。
因事态紧急,卫常风又是李渭崖母亲的故人,所以,许锦之几番思量之下,决定信任他。
“其实,圣人这么做,是因为李司狱忤逆了他。李司狱一心想要找到母亲当年失踪的真相,这才不远万里来长安。圣人以此要挟他,入振武军,带兵抗击回纥人。圣人这么做,不光是看重李司狱身手不凡,更是想拿他的身份做文章,让回纥以为大唐和于阗联手了。李司狱固然不愿这才引来这般祸事。现下,圣人对李司狱动了杀心,却如此悉心保管他的尸体,大概是想在尸体上做文章。比如,派人易容成李司狱的模样,入振武军。而后,李司狱战死,尸首运回于阗,激起于阗与回纥之间的仇恨。这一招,比逼迫李司狱就范,要高明得多。”
“如此,你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卫常风突然道。
“什么?”许锦之不明所以。
“假死药的药效,只能维持至多四天,从李司狱落陷皇宫喝下酒的时间算起,你只剩下满打满算的两天去破案。破了案,众人的目光才不会都聚集在你身上,你才能想法子搭救李司狱。”卫常风道。
“案子,是该抓紧了。拖一天,密室苦寒,他一旦醒来,恐怕撑不过太久。”许锦之目光中透出一丝担忧。
“李司狱身上旧疾顽固,我虽用药化了大半毒性,但若要逼出剩下的,所谓苦寒,反而是个良机。只是,李司狱自身不知,何况,他一旦醒来,知道陛下喂他喝毒酒,怕是要闹出事端。他武功再高强,也敌不过那么多高手。”卫常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