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许锦之动作优雅地咬了一口毕罗,细细嚼了咽下,又道:“待回去后,派人把那院子监视起来再说。”
李渭崖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成。”
“明日你要早起,我们卯时三刻要抵达城外的青云观。”许锦之接着说道。
李渭崖迅速想到那沓符纸,压低声音问道:“你都知道是哪个道观的符纸了?怎么看出来的?我们要起这么早?去晚了是进不去道观里面还是怎么样?”
面对李渭崖一连串的问题,许锦之却没有作答,只回他一句:“明儿是初一,卫太医喜爱赶早去道观上第一炷香,好祈求神仙真人的庇护。请脉和查案能够凑一起,为何不能起个早?”
李渭崖一愣,没想到许锦之竟是时时刻刻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吃完了毕罗,许锦之去结账,触到收在钱袋子里的飞镖时,又想起什么,趁着二人一道去牵马之际,小声道了一句:“今日让你涉险,在我意料之外。总之,我欠你一条命,来日若有机会,我必会还上。”
李渭崖斜着眼看他,笑道:“就你这文弱书生?拉倒吧。”
“南北朝时期,韦睿韦将军,就是文臣,他带兵打仗,大破魏军,斩获俘虏一万余人。历来,文臣能读书,也能打仗,而武将擅读书的却不多。你可不要小瞧了书生。”许锦之一本正经地回道。
李渭崖有些傻眼,他根本不知道韦睿是谁。只是,他觉得,这人虽然不说文邹邹的话了,却开始讲起前朝的典故来,效果还是一样——反正自己听不懂。
眼见许锦之已经跨马走了一小段路,李渭崖也跟着去,却发现胯下的马走得东倒西歪,根本不听使唤。
“诶,诶?我现在好歹也是大理寺有品阶的官吏了,能不能申请换匹马?这马吃得不少,脾气还大,这会儿怎么都不肯好好走,怎么办?”李渭崖的声音从生气到无奈。
“那是一匹母马,你对待它不能如此粗暴,要哄着才行,就像对待小娘子一样。你想换马可以,自己出钱。要不然,只能继续跟它培养感情喽。”许锦之的身影渐远,只留下一串幸灾乐祸的话飘在风里。
李渭崖没办法,只能在路人有色的眼光里,跳下马,一边抚摸着马鬓毛,一边捏着嗓子,轻声细语地跟这匹母马说话,只愿它不要再耍脾气了。李渭崖举止上认怂,心里想的却是:等老子回去了,定要将你关进马厩,饿你个三天三夜。
不过,真等回到大理寺,李渭崖气也消了,并没有真的让马挨饿。
马是没有挨饿,但许家的宅子里,许夫人倒是已经饿了好几顿了。
许锦之刚回到家,就听秋月说,自己的母亲连日来,早上只喝一小碗浆水粥并咸菜,中午吃半碗汤饼,晚上什么都不吃,连水也不喝。而今日,从早上到晚上,她什么都没吃。
“郎君,你快去劝劝夫人吧,这样下去身子可吃不消。”秋月满脸担忧。
“母亲可是病了?”许锦之皱眉,他在心中想着,若母亲真是病了,明日去道观遇上卫太医,等他给李渭崖那小子诊断后,不如就请他来家中一趟,到时候备上一桌酒席,再奉上一份礼即可。
“我看着不像,郎君还是去看看吧。”秋月催着道。
“好,我即刻去。”许锦之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下,就去了母亲院子中。
“母亲,你。。。。。。”许锦之敲了两下房门,径直入内,看到的并不是面黄肌瘦倒在榻上的母亲,而是一脸喜色,正在翻箱倒柜的母亲。
“儿啊,来,来。”许夫人见到他,朝他招手。
许夫人将几件簇新的衣裳摆在榻上,其中还包括了一件织金锦的衫裙。
“这织金锦啊,得瘦些穿才好看,我饿了这几天,虽然眼冒金星的,但终于能穿上了。”许夫人语气里都是高兴。
许锦之很快听出不对劲儿——在达官贵人云集的长安,自己家中可不算是顶富贵的,织金锦这样名贵的布料,母亲再老来爱俏,平日也是舍不得买的。再说了,谁拿这么贵的料子裁衣裳,是往小了裁?很明显,这身衣裳是别人送给母亲的。
想到这里,许锦之面色一沉,直接开口道:“母亲,您为了穿一身衣裳,就饿自己?还有,这衣裳是谁送的?如果被人知晓,去圣人面前参我一本。。。。。。”
“哎呀,你阿娘我是那么分不清好歹的人吗?我知道你年纪轻轻的坐上这个位置,好多人眼热着呢,阿娘不能帮你什么,也不能收人家的礼,来扯你后腿呀。你放心吧,这衣裳不是哪个犯人家眷送的,是刘夫人送的。”许夫人一提到刘家,就乐得合不拢嘴似的。
许锦之却皱眉问:“刘夫人?哪个刘夫人?”
“你这孩子,查案子的时候什么都记得,平日里却忘性大。刘夫人,就是吏部尚书刘宴的长媳啊。前些日子的簪花宴。。。。。。”
母亲一提,许锦之立刻想起来,忙比出一个“打住”的手势,面色更难看了,“母亲,刘相公可是出了名的清廉,他家儿媳能送你这么名贵的衣裳,一定是有求于您吧,你俩私底下到底在密谋什么?”
被自己儿子这么审问,许夫人老脸挂不住了,也有些生气道:“什么密谋什么?刘夫人想给自己的幺女选个好夫婿,瞧上了你,人家主动示好,难道我还能拒绝吗?你把你母亲想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