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赵三思一开口又怕被她骂,转口道:“今日朝中没什么大事,散朝便散的早了。”
顾夕照点了点头,作势要咳,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用帕子捂了嘴,另一手去推赵三思,低咳了几句,帕子也没拿开,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赵三思,扯了一抹笑,“臣妾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不是什么大病,喝几贴汤药就好了,皇上切莫担心。快些离臣妾远一些,免得把病气过给皇上了。”
“夫妻一体,自然该有难同当的。”
顾夕照又想揍她了,但殿中都是宫人,她只好耐着性子安抚她,“臣妾病了,皇上也跟着病,到时谁照顾皇上?”
赵三思想了想,站开了些,“那朕先不病,照顾你病好。”
顾夕照无奈地点了点头。
赵三思看着她精神不大好,又凑了过去,“太医等会就来了,皇后要不要先睡一觉。”
顾夕照看着她,“那皇上呢……”
等话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赶紧道:“臣妾的意思是,皇上日理万机,臣妾这病不用担心,您……”
不待她说完,赵三思转身朝婵儿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等太医过来了,让他直接过来,朕在这儿陪着皇后说会话。”
等门重新合上,殿中安静下来了,赵三思才看着顾夕照,认真道:“皇后不要怕,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我……”
“我都知道的。”赵三思站的远远的,“我知道生病的难受,知道难受的时候多想要最亲近的人陪着。母妃在的时候,每次生病我就想窝在母妃的怀里不出来。”
顾夕照的眼眶一红,眼泪倏地就流了下来。
她到了八九岁的时候,身子骨才慢慢强健起来,四五岁记事起,她大大小小的病就不知道生过多少,那时泡在药桶里一泡就是大半天,泡完之后身体遍布都是粗长的银针。
至于刚出生时那些更久远的记忆,她确实记不得了。
那些能记起的场景,即便如今想起,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那种疼痛,她也还记得,可她并不觉得那是委屈和心酸。那时,她也不会跟师父哭喊着疼。
对比那些,小小的发热和风寒能有什么,可她居然这么没出息的,在小傻子面前掉了眼泪。
“皇后……”她一掉眼泪,赵三思就慌了,赶紧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把她抱在怀里,就像她母妃从前安抚生病的她一样,轻拍着人的后背,用哄小孩子的口吻,温柔哄着:“不哭不哭,我们夕夕最勇敢了,病很快就好了……”
听着她哄骗小孩子的话,顾夕照又感动又想笑,刚才那浑然不觉而冒出来的委屈也渐渐退去,她自己擦了眼泪,想着方才小傻子那幼稚的话,她就羞耻地要命,赶紧把人推开了,“皇上当我还是个三岁小孩子了。”
“生病的人都是小孩子,母妃说的。”赵三思不错眼地盯着她,“生病了,就应该被人宠着,撒娇哭闹都可以,没关系的。皇后,你不要不好意思。”
尽情跟我撒娇哭闹吧。
越说越不像话。
顾夕照推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凑过来了,别过脸去,“臣妾方才就是太难受了,没忍住,现在好多了,皇上不要担心。”
赵三思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吗?”
顾夕照点了点头,身子滑了下去,背着赵三思躺了下来,“臣妾先睡一会。”
赵三思赶紧点头,帮她把被角仔细折严实了,“我就在这里看着,等太医来了,我再叫你。”
顾夕照闭上眼睛,没有搭腔。
赵三思就坐在鞋榻上看着她,视线不知怎地就扫到了顾夕照发红的耳垂上,她觉得十分稀奇,盯着那耳垂看了许久,想开口说话时,又怕吵了她,只好闭紧嘴巴,把刚刚的事仔细回想了一遍。
最后,终于明白过来了——皇后肯定是因为当着她的面哭,害羞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皇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杰,原来也有这么娇气包的时候咧。
娇气包皇后好可爱啊。
太可爱了。
到了辰时一刻,张太医和另外一位太医才匆匆赶了过来。两位太医轮流请了脉,问了病症后,两人的诊断结果都差不多。
“还请皇上放心,娘娘怕是这些日子忧思过重,这季节更替之际,本就最易邪气入体,娘娘正是因此才染了风寒,开些汤药喝了,再好好修养几天,就能好的。”
自家皇后一日不好,赵三思就放心不下,尤其听闻人还是忧思过重,她就自责的要命:肯定是她没事就爱同她念叨朝政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才让皇后为此操心劳累的。
顾夕照这一病,赵三思如同自己病了一样,准备把早朝也给歇了,歇了一日,就被顾夕照发现了,也不管宫人在场了,把赵三思训了一顿,随即就把她赶去了御书房处理政事。
扬言要歇朝到皇后病好的小皇帝在翌日就灰溜溜地去上了朝,让大臣们暗地里议论纷纷,等打听出来缘由后,一个个都觉得扬眉吐气——作天作地的小皇帝终于有个母老虎能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