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吃饭的时候,钟五就不像对着铁牛时那样得意了,他一点点抿着米饭,不敢咀嚼。
江衔月见状,低头偷笑。递了青盐让他漱口,这才好些,好歹吃过一顿饭。
饭后,她又拿了几片茶叶让他干嚼。
江衔月心里还有些犹豫,将茶叶罐封好,放回架子上,问:“你说,这个能卖出去吗?”
“能啊,甘露寺那么大,人来人往的少说得有上千人吧,就算十个里头有一个买的,最少也能卖一百多个呢。更何况,要是没有你这个主意,这些东西也只能在家里放坏了。”钟五倒是挺有信心的。
“那你还弄那么多回来?”江衔月不解。
“不弄回来,过些日子熟过头,落在地上也就糟蹋了,看着也心疼啊。”钟五抿开茶叶,清新伴着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遮去覆满口腔的李子酸味和冰糖甜味。
他解释道:“往年,我也只在这个时候弄一筐回来,谁想吃了拈一个,剩下的娘就晒干了存着,或炖菜,或煮水,一筐就够咱家这一年用的。”
江衔月心里算了算,苦恼道:“就是这东西卖不上价。两种糖掺起来做,划下来三十文的糖也只能做百来个,价格也不好定。一文钱两个不知道有没有人买,这样下来,一百个约摸有二十文的赚头。”
“你还真钻到钱眼里了?让我看看,我家月儿的眼珠现在是圆的还是方的?”钟五说着,捧花朵似的捧着她的脸,贴近了看。
江衔月眉头微皱,大眼睛里装满忧虑,钟五不由伸出手为她抚平。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市面上做小生意的大都是赚个辛苦钱,这样的赚头已经很不错了。”
他把她捞进怀里,掰着指头给她算。
“你看咱们吃的馄饨,算下来一个也还不到一文钱吧,可他们做那个不比咱们做这个容易……材料要买,馄饨要包,汤底要熬,还得和面、擀皮、剁馅儿,都得费不少工夫呢,就这也少不得要起早贪黑,风吹日晒……也就是他们常年做这个,熟客多,生意好,才有赚头,日子看着也比单单种田要好过些。”
江衔月了然,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钟五每天跑山,被蚊虫叮得满身包,不是胳膊上划道口子,就是腿上擦破油皮,身上从没好过。
这夏天才刚开始呢,他身上就长了满身痱子,她看着,都觉得辛苦,自然就觉得卖再多钱也对不住这份辛苦。
钟五明白她的心意,在他看来,她每日低头刺绣,操持家务又何尝不辛苦,只是她体谅他,心疼他,所以心里眼里都只看见他的辛苦,这也是一种相知吧。
“这没什么,其实跑山也算不得辛苦,我挺喜欢在林子里转的,每每发现了什么稀罕的好东西,就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了,这大概就是你说的那种成就感吧……”
他宽慰道。
“而且,咱们现在不是种了枇杷和草莓吗,还有樱桃,也都留了种子,等时候到了,或育种、或扦插、或压条、或嫁接,慢慢摸索,总能种出来的。”
说着,他话头一转,道:“不过李子咱们还真不能一文钱两个的卖。”
“那要怎么卖?”江衔月好奇。
“要卖就卖三文钱五个,五文钱十个。”
那就和糖葫芦一个价了。
江衔月笑,“还说我,我看你才是钻钱眼儿里头了。”又问,“这李子山上多吗?”
“多着呢,这种树不挑地,坡上、沟边、灌木丛里多得是,这样的果子也少有人爱摘,年复一年的长得越来越多,有人看见了,还把苗儿拔了怕它再长呢,不过花倒是开得好……前些日子我带回来的重瓣花,有白的有粉的,都是这种麦李的花。咱们如今只是试试,家里这些就尽够卖了。”
江衔月点头,“那花儿确实好看,开得热闹,我喜欢。不过我的意思不在这儿,你还记得咱头一回做的花篮吗?”
见钟五点头,她继续道:“我看这果子一个个清脆圆润,皮儿上都带着一层白霜,若是过一遍井水,上面带着露珠水珠的,看着就清凉。它们香味也浓郁,拿来熏屋子做摆设正合适。”
江衔月说着,激动起来,坐直身子,“若说吃,也没人能吃得了几个,咱们再摘些别的花啊叶啊的,搭配些花篮子果篮子出来,当成摆设去卖,你觉得怎么样?或是家里有孕妇的,爱吃酸的,说不定也愿意买。”
钟五失笑,“当然好!”
江衔月又想起自己做的果酱,越发兴奋。“即便卖不出去,咱们多摘些回来,不管是做成果酱、还是晒成李干、蜜饯,又或者用盐腌、用糖渍,都别有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