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为何就想起来,他爸出发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分明是往他爸心尖上扎下的刀子。——“你就是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爷爷!”——“我不管干什么都不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他现在反复咀嚼回想,才恍然发现,那时他爹听着他的指责,根本没有反驳,只是永远笔挺的身影蹉跎了一瞬间。像是受了伤,老了许多。——“就像这把伞,给你遮风挡雨的是你爸,但是总有一天,伞会变老旧”——“所以,我们要成为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他想起那个雨天陈惟晚对他说的话,心里宛若刀割。愧疚感几乎要把他折磨疯。这一瞬间他恨不得里面躺着的是这样恶毒的自己。如果林莫辞看着手术室的门,眼泪几乎糊住了他全部视线,腿狠狠的在心脏上锤了几拳,被陈惟晚拦下了。他想,如果这次抢救能有奇迹,他愿意守在他爸身边,军校不去了也没关系,他愿意做任何职业,只要能让他爸高兴。一个小时就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室顶上的灯跳了一下,门随即开了,林莫辞心脏几乎都卡住了跳不动,看见一群人把他爸推出来,身上包的七七八八的,嘴上还带着氧气面罩。医生看了一眼众人关切焦虑的目光,擦了一下长时间手术带来的汗液,平静道:“抢救回来了……患者自身的意志够强,这次取弹也很顺利,也是幸运,差一毫米子弹就把心脏打碎了。”仿佛支撑力一下子没了,林莫辞跌坐回了椅子上,栽在陈惟晚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里泛着泪花。“吓死我了。”他抱着陈惟晚边哭边笑,“吓死我了!”张叔在边上抱着头反复揉搓,红着眼睛傻笑:“还好还好”周瑶也走了过来,与林莫辞三个人抱成了一团,泪如泉涌,就连陈惟晚都被这个场景带着红了眼。一直到晚上,林莫辞才终于等到了林瑞达重新醒过来。他脸上被炸弹的余波震伤了,层层包着看起来很狼狈。陈惟晚已经先回家了,周瑶已经在边上的折叠床上睡觉,林莫辞趴在他边上,见他醒了,赶紧喂了点水给他。他们之间沉默许久,而林瑞达只开口喊了句“儿子”,林莫辞就又哭了起来。林瑞达浑身都僵着,还在坚持批评教育道:“哭什么,没出息。”林莫辞擦了擦眼泪,跟他讲了自己白天时参加的体测,又加了一句“如果这个军校你是在不同意的话,我就不去了”。他哭着说:“爸,我以后都听你的”林瑞达参加过军校体测,他虽然过的很轻松,可是他知道oga通过这个到底有多难。他刚从鬼门关回来,浑身都动不了,可是思路却也前所未有的清晰。不久前,在枪林弹雨里,危急关头他挺身而出挡在了一个路人前面,这才导致了这么重的伤。从冲上去的瞬间,到最后的殊死搏斗重伤晕倒,他仿佛终于想清了一件事。那就是林莫辞的决心,就和他不顾生死的举动一样。那一瞬间把信仰看得比命还重要,那是他们的本能。当年自己爹听说自己接了卧底任务,骂骂咧咧的拿小竹竿抽自己,可就算明知前路艰险、时刻有丧命的风险,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和林莫辞如今为人生做出的选择如出一辙。推己及人,他觉得想开了。“你去吧。”林瑞达张开干裂的嘴唇,对着林莫辞说,“考军校吧。”林莫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喜上眉梢:“真的?”林瑞达只维持了半分钟良好父亲形象,接着就泼冷水道:“嗯,反正你也考不上。”林莫辞:“”好好说话有那么难吗?!像是听见了他心底的呼喊,林瑞达咳嗽了几声,却轻笑了一下,让他把边上挂着的染血军装摸一下,把那块老怀表拿出来。林莫辞翻了半天才找出来,递给他。林瑞达用手指推给了他:“给你的。”林莫辞拿起来打量了一会儿,见这怀表破损严重,光泽也暗淡,虽然仍旧好看,但挺不符合年轻人审美的。林瑞达在边上打量着林莫辞越发有棱角的脸,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区别只在于林莫辞要更圆润些,脸型遗传了周瑶。从前他们之间像隔着一条捂不热的冰河,那里面冻着得是积年累月得误会与分别。许多事从前他觉得没必要解释,如今生死之事经历了一遭,倒有些想解释了。林瑞达努力找了个话题开始:“其实当年你小时候那次,我周围几个人都是毒贩,我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