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 4 章（第2页）

“柳三娘，如今已是春夏之交，天气炎热，早已过了郁金香的花期。可是不久前，却有一人欲从你的香材铺中购入新鲜郁金，你可还记得此人是谁？”

柳三娘思索片刻，很快回答：“便是鸿福香坊的伙计，因我家温房恰好还有几株，便卖与他了。”

杜若蘅点点头：“这便是了。寻常制香，需以干花配伍，只有在已制好的香中另添香材，才需以新鲜花汁加入，只是用这种方法，到底与寻常香品气味不同。”

她眼神紧紧锁定绸衣客人：“你前几日拿来的那盒贵人浥汗香，便是以此种方法添加了郁金，才会使人过敏。你敢说，你不是受钱掌柜指使，有意诬陷于我杜氏香坊吗？”

她原本嗓音轻柔，尾调却忽转严厉，吓得绸衣客人打了一个激灵。他面色难看，正欲辩解，却被人群中另一位客人截住了话头。

“我认得他，从前不是一直跟在钱掌柜身边吗？”

霎时间有许多人都面露恍然之色，看向绸衣客人的目光变得鄙夷。

此时绸衣客人仿佛众矢之的，再也没有了先前故意找茬的气焰，头颈低垂，匆匆推开围观的客人，仓皇离去。

望着那落败的背影，杜若蘅再次登上高台，微笑宣布：

“值此良辰佳期，凡购入本店香品，皆送香具一件。”

琵琶声如珠落玉盘，声声婉转。明月皎皎，杜氏香坊迎来了极尽喧嚣的一个夜晚。

同一轮明月下，鸿福香坊却是门可罗雀，早早熄灯。钱掌柜的面目隐藏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

杜氏香坊所制酴醾香风靡一时，初夏时节，暖意蓬勃，凡有烟火处，蝴蝶纷纷飞。

为确保货源充足，杜若蘅带着千步，在制香房中加紧制香。连一向对制香一窍不通的千步，也开始对各种制香技法如数家珍。

此刻，千步坐在铁碾盘边上，握着药碾的把手，研磨着香料。杜若蘅提着一篮酴醾来到近旁，均匀地将干花撒到碾盘中，香气在二人之间缓缓萦绕。

千步目光落在碾盘上，心思却在别处：“掌柜的，酴醾花香气如此浓烈，可我总能嗅到另一种更加清淡的花香，不会是我的嗅觉出了什么问题吧？”

杜若蘅仍是弯着腰，手上动作未停，随口问道：“什么香？”

千步看了一眼杜若蘅垂到颈边的发丝，被发丝遮掩下的一抹白晃了眼，恍惚间似乎见到梦中情景。他移开目光，喃喃低语：“梅花香。”

杜若蘅不知有没有听见，沉默的气泡在二人之间漂浮，倏尔被外间杜大娘的声音刺破。

杜若蘅被杜大娘唤出去，一掀门帘便见一位穿着甚是喜庆的媒人坐在椅上。

杜大娘喜笑颜开，拉着杜若蘅走到媒婆跟前。

媒人连忙起身，绕着杜若蘅打量，嘴里还连连赞叹：“哎哟，哎哟，真是好俊的姑娘呀。”

杜若蘅无奈看向杜大娘，眼中满是暗示。后者却好似没有听懂：“阿蘅，东街陈家的公子前来说媒，娘觉得，你可以和他相上一面。”

杜若蘅一时有些无措，对上杜大娘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被咽了下去。

她知道，杜大娘心疼她肩负着杜氏香坊的担子，一直想找个人为她分担。若是拒绝，会使她伤心。

匆匆应付完媒人，杜若蘅转身要走，却见门帘微微摆动，仿佛有人刚刚将它阖上。

制香房中，千步仍然在研磨着香料，听见杜若蘅的脚步声，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药碾。

良久，千步才出声打破沉默：“你要相亲？”

杜若蘅点头。

“和谁？”

杜若蘅朝千步看过去，似有察觉，后者仰起头，与她对视。

二人之间，细微的灰尘在天光下烁烁闪光，千步忽而弯了嘴角，幽深的眸子绽放出耀眼的光华：“掌柜的，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不认识的人身上，不如考虑考虑知根知底的人？”

杜若蘅眨眨眼睛，顺着发光的灰尘看向窗外：“谁？”

明知故问。

坐着的人站起身，步步向她靠近。

杜若蘅等着他停下脚步，嘴角一勾：“我只知道，这个人不是你。”

你身后是一团浓雾，杜若蘅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