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雷霆动静,听?得思远身子狠狠一抖,心肝直颤,立即弯下?腰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奚元钧怒气过?盛,拂袖而去,气势掠过?思远面前,吓得他后退两步。这下?可难倒思远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前去劝慰,左思右想,只能远远跟着,免得太近,惹主子生气,太远,又不能及时听?命。
奚元钧心态波澜起伏有如翻江倒海,导致他不得不脚步不停,在园中不断行走,借动势挥发心中烦闷。
颜姝写在笺子上寥寥几个字,字字如针扎在他心上。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以画为礼,莫嫌单薄。”
“翁三公子画技卓绝,胜于世子,可见贤思齐。”
本以为颜姝送了什么?别出心裁的?生辰礼,展开看到落有翁霁个印的?睡莲图时,奚元钧已然失态,再看她那句说他不如翁霁的?话,奚元钧生平第一次气到神清气明。
然而奚元钧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颜姝刻意拿来气他的?。她明知他介意翁霁,偏偏拿他一副睡莲图,来和他上次在颜家作的?那张画作比较。并且刻意说明,翁霁比他好,还让他好好学着。
她在报复他,“别出心裁”地报复他。
奚元钧气愤之余不乏冷静,可他明知道?她刻意为之,又在气什么?呢。大概在气她偏偏用翁霁的?画来激将。
她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和翁霁见过?,说过?什么?话。奚元钧凡是浅浅一想,都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像是要发作头风。
自上次和颜姝分别后,奚元钧的?打算,是待他有了把?握,能给?她准确答复后再见她。生辰那日,他本没打算对?她说双亲对?他亲事?的?态度,以及他的?进展。只是想见一见,说些什么?,免得颜姝误会。现在看来,他上次的?沉默,显然是把?她也气得不轻。
奚元钧不是没想过?,只是犹如近乡情怯,涉及到她的?事?,让他敞开心扉是没那么?轻易的?。奚元钧更想用实际行动表达,而非苍白的?言语。
缓过?一阵后,奚元钧寻了一处僻静地坐下?。他回想她信笺上的?字字句句,同?以往有不同?的?味道?。不再耍滑头,而是疏离刻板。原本断定她只是在刻意报复他的?奚元钧,又开始有了摇摆之心。
如果颜姝不是这个意思呢?她是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他不娶,还有比他更好的?人可以托付。
翁霁对?颜姝有意,颜姝若以为他不愿迎娶,不再等待。外人也知道?这事?,趁虚而入。奚元钧想到这一层,心潮再度翻涌,久久不得平息。
明日就是七月十三日,可奚元钧已经按捺不住要见到颜姝,想要问个清楚了。在见面之前,剩下?的?这些时间?,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煎熬。
颜姝并不知道?她的?一封书信给?奚元钧造成多大影响,她还略微有些后悔,怕挑拨过?了度,让奚元钧生了气,磨灭他对?她为数不多的?情意。
所?以这天下?午和晚上,颜姝同?样辗转反侧。她不断地自我安慰,就算过?犹不及,也证明奚元钧对?她的?在意本就不深,她没有任何损失。也正好断得干净,一了百了。
情绪反复拉扯,将人耗得千疮百孔,心志缥缈。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颜姝坐在妆镜前,挑挑拣拣地打扮自己。穿得太隆重怕刻意,穿得太朴素怕平淡。戴花嫌艳丽,玉钗嫌单调。衣裳换了一身又一身,最终颜姝还是选了最常穿的?颜色,藕荷色的?薄褙子和浅杏色的?三裥裙,料子选的?都是简单又柔软的?素薄缎。
发髻挽好后,拿着珠钗比比划划,颜姝最终戴了一支摇摇晃晃的?累丝嵌珠宝蝴蝶簪,多几分俏皮。另又簪了几朵小绢花,不能显得人太清淡憔悴。
这样简单的?妆扮,因为反复犹豫,还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好。
奚世子生辰及加冠礼这样的?大事?,待颜姝和颜淙到时,国公府已有不少客人都早到了。
之前放黄榜时,颜姝来过?国公府一次,但那一回进来后就被带到待客宴请的?花厅处,并未深入府中。没能尽见国公府的?气派。今天不一样,举办加冠礼的?场合,是国公府内最广阔的?邀月园。
邀月园地处国公府东南角,占地宽广,铺陈大气,风轩斜透松寮,绿荫沉沉掩映多座抱厦,纵然有几百位客人也能容得下?。
颜姝被带到女客处,今日她认识的?应当只有秦相宜,在没寻到她之前,她只能独自先待着。
颜姝寻了个角落坐着,吹着从?栏杆窗外透进来的?微风。应当不是她的?错觉,有不少视线在往她这边汇聚。其中有眼?熟的?,也有面生的?。包括之前奚元钧庆功宴上见过?的?几位姑娘。
奚元钧身为国公府世子,本就位尊,现在他又有了实权官职,身份贵重更上一层楼,所?以人人都觉得,以颜姝的?身份就更高攀了。
更何况奚元钧今日弱冠,婚事?却迟迟没有风声?,任谁来看,也看不出颜姝有迹象能攀上。所?以之前销声?匿迹的?嘲笑再度蠢蠢欲动。
颜姝只当无所?察觉,和桑荷说着话,置身事?外。
今日伺候女客的?丫鬟里,有一名时不时地打量着颜姝,看她言行举止、待人接物。这是国公夫人派来暗中观察颜姝的?人,今日宴会上,一切有关颜姝的?事?物、对?话,通通都会由?她禀告给?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