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犹似坠楼人
绿珠会隔三差五来坐坐,多数都是她在说话,孙秀在旁倾听。什么张妈来说媒,李少来提亲,说的最多的便是石崇石大人。看似无关紧要,可每每听到这里,孙秀就有些自怨自艾,无端地怨起自己的家世来。我若生在富人家,也不至与自己的心上人相思相望不相亲了。
这日,绿珠吃罢晚饭,没有带上婉香就偷偷溜了出来。到了客栈,却看孙秀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窗边,不觉好奇:“阿秀在发呆吗?有什么心事不成?”
孙秀摇摇头,腾出长凳的一角让绿珠坐下。静静地注视着她,半晌才苦笑道:“珠儿,我马上要走了。”
“什么?这么快?”绿珠发问。
“就明早吧,宰相司马伦近期招幕僚,我怕再不去,就会错过时间。”
“那……你还会回来吗?”绿珠期盼地看着他。
孙秀起身走到窗边,绿珠挨着他,一起看向窗外的漫天星宿。“珠儿,有你在的这段日子,是秀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珠儿也是,珠儿和阿秀在一起,很幸福。”
简单的表白,让孙秀的心似乎飞了起来,“原来珠儿和秀的心思一般,是秀愚钝。”说罢,双手搂住身边正在流泪的可人儿,良久无声。
“珠儿想给阿秀跳一支舞。”绿珠略带哭腔地说道。
孙秀放开她。绿珠来到屋中的空地上,甩袖弯腰缓缓飞袂,浅绿色的纱衣如浮云摆柳,翩跹宛若蛟龙,回首妩媚一笑,即是倾城也倾国。他似乎看得痴了。
“哎哟!”说时迟那时快,孙秀一手扶在绿珠的腰间,两人顺势倒在了床上。“呵呵呵……我差点崴了脚,幸亏你接住了,不然可要闹个大笑话。”绿珠犹自说着,却不闻孙秀接话,便仰头看他。
只见孙秀脉脉地注视着她,满眼无奈的疼惜。心里就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遂主动奉上樱唇,细细地轻咬。孙秀一惊,想要退缩却又不舍,“珠儿……”
“阿秀,若事成功后即来娶我,可好?”
“一定,秀定当遵守诺……”最后的字被他们含在唇里。夜风吹不散一室的温情,帐帘深处,两个人影交织。
夜,似乎更加暗了。地上的衣服随意地打着卷儿,昭示着它的无聊,无聊地看着这个世界。
经过一段时间的引荐和表现,孙秀总算舒了口气,如果期间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这次的幕僚之行他是志在必得。宰相大人对他的文采倒是比较看重,可他的下属却不怎么好对付。打通关节的条件无非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谁给钱,便帮谁说话。孙秀哪里有多余的,只得干着急,舍着面子看人脸色,生怕那些势利眼对宰相说出不中听的话。
好在半月后便来了消息,孙秀被宰相亲自点选。朝中之事,本与乡野之地不同,个中勾心斗角,不言而喻。孙秀在这点上面做的很好,为大家所喜欢。宰相赏识他,便把他从低位一步步提携至长史。风生水起的同时,便是绿珠的信笺问候,孙秀好不欢喜。
一直持续到次年的五六月份。时光飞逝,掐指算来,两个小情人竟快一年没有见过面了。近期的来信却让孙秀有些不安,那石大人可算是个难缠的主,几次三番的寻难。公道虽是真理,可强权才是霸道。压力越来越大,可这边还没有完全立住脚跟,烦恼使人精神恍惚,做事效率也有些低下了。
刚想着如何向宰相告假,府里的人就来寻他了。“孙大人,宰相大人让您去一趟他那儿。”
他跟着来人一起往宰相的家府行去,到得殿上,司马伦正在喝茶。孙秀上前恭敬礼道:“拜见相爷。”
“快快请起。孙大人可用过午膳了?”
“回相爷的话,属下已经吃过了。”
司马伦点点头,“知道老夫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属下不知。”
“孙大人这几日是怎么了?在朝堂上,也不积极响应。今天李大人所禀,皇上有所不喜,怎的还说好?”司马伦放下茶杯,“是不是家中妻儿有什么事影响了你?”
孙秀一下来了精神,寻思怎么回答:“家中不过一老母,并未曾娶妻。”
“哦?像你这等有为青年,怎还未娶妻生子?”
“其实属下……”
“那老夫就替你代劳吧。”司马伦抢道,继而哈哈大笑:“合该御史大夫的运气好,那那老头正想法让本官帮他说亲呢?你竟真没成亲。”
“啊?相爷莫要开玩笑,属下已是有婚约之人。”孙秀急忙辩道。
司马伦脸色暗沉,“你方才说没有妻妾,先准备帮你张罗,你又说有婚约,难道是消遣老夫?”
“请相爷息怒,属下所说为真。”孙秀躬身跪下,使劲磕着头。不一会儿,额头就沁出丝丝血色。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孙秀踢踏着脚走在石板铺成的阔道上,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勇敢,又怎会与她相遇,缘分是说不清的。回想起一年前的甜蜜,他心中顿时生出些温暖。除了娘,那么最爱的女人便是她了。脑海里又想起临走时司马伦对他说的话。
“你可要考虑清楚,官场本就是一团浑水,淌得好了,可以驾驭其上,否则就是尸骨无存。
……
“儿女情长固然重要,可男人的一辈子是建立在事业之上。”
……
“老夫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若联合御史大人,你想以后在朝中,还有几人可与你我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