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咱们随军而行,除了晋王殿下,其他士兵自上而下军粮都是一样的,有些粗糙,你且多担待些。”
黎至清倒是不会因为吃食上粗糙觉得委屈,毕竟他少时家境贫寒,也是过惯苦日子的人,虽后来得黎老太爷青眼,锦衣华服,玉盘珍馐,应有尽有,但他却从未培养起骄奢淫逸的恶习。
“这倒无妨,理应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黎至清说着,示意黎梨把东西接了过来。
“你的药我差人熬上了,你先吃两口垫一下,等会儿按时喝药。”
黎至清点了点头,又扶着树干缓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黎梨回去。
黎至清干呕了好一阵子,无甚胃口,但想着一会儿要吃调养的药,没办法空腹,只得忍着心头的恶心,把糙米粥灌了下去,等药送来,黎至清一饮而尽,他不习惯如其他士兵一般席地而卧,便寻了个靠近火堆的树干裹着大氅闭目养神。
黎梨则施展轻功,足尖一点上了树,寻了个舒服的树杈,靠着开始休息。
夜风袭来,黎至清被冷风一激,忍不住咳嗽起来。周围一帮兵鲁子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先被咳嗽声吵醒的是穆谦,因为康王妃即将临盆,穆谦这次出门没带仲城,而是带了另一个叫玉絮的亲卫,功夫没仲城高,但有着正初的贴心和机灵。穆谦下马车查看时,玉絮也醒了,立马跟着上前。黎梨听到动静,也从树上下来了,三个人凑到黎至清跟前一瞧,见他面色潮红,明显是在发热。
阿梨见状,立马上去扣住黎至清的腕子为他号脉。玉絮不待穆谦吩咐,转头去喊军医。
穆谦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挣扎片刻,还是道:
“阿梨姑娘,搭把手,去把车帘掀一下。”
穆谦说完,躬下身,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风寒
穆谦把人抱在怀里掂了掂,不禁撇了撇嘴,这黎至清难怪看起来那么单薄,抱起来也忒轻了些,还硌手!这样的触感让他不禁联想到第一次黎至清咳嗽时,自己为他顺气产生的想法:只要手上稍一用力,这幅病躯就能被捏个粉碎!
这样的人跑到北境去,真不怕被北境的猎猎寒风刮跑了么?
黎梨见状,虽然还记着刚才在车里穆谦掐她家公子脖子的仇,但也知道穆谦是要把人抱到马车上,赶忙松开手,配合着去撩车帘。
穆谦虽然气黎至清算计自己,但到底为人心地善良,做不到见死不救,而且他有着当代青年的良好品格,会习惯性同情弱者。如此一来,黎至清就被他安置在了马车的暖榻上,这暖榻是独属于穆谦自己的。
不多时,玉絮请了军医过来。老军医捋着胡子皱着眉头看了半晌,直摇头:“造孽呀,这种身体怎么能随军?”
“人家自己都不怕死,您老操哪门子闲心!”穆谦在马车下首的座位上候着,听了老军医的话凉飕飕来了一句。
老军医若有所思地看了穆谦一眼,又瞥了瞥睡得迷迷糊糊还占着穆谦暖塌的黎至清。他自觉得罪不起穆谦,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黎梨看老军医不吱声了,恶狠狠地拿眼神剜了穆谦一刀。
穆谦心中默默给黎梨记下一笔,今天,这姑娘第二次瞪人了!记完仇才又问:“他怎么发热了?”
“夜深露重,宿在郊外,着了风寒了。”老军医想了想又说,“他肺腑间似有旧疾,这种身体更要注意保暖,稍有不慎就容易邪风入体。”
黎至清有旧疾,也就玉絮到穆谦身边晚不知情,其他人早已心知肚明。
“知道了,您老开完方就赶紧回吧,也不耽误您老休息。”穆谦吩咐道。
老军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军中倒是有祛风寒的汤药,只不过药效霸道。”
言外之意,军中的药,黎至清吃不得。穆谦听了,摆了摆手挥退了老军医,然后派玉絮骑马连夜奔向了临近的镇子。
马车内如今只剩下坐在下首的穆谦、黎梨和躺在暖塌上的黎至清,穆谦和黎梨分别靠着一侧车壁闭目养神。
穆谦眯了一会儿毫无睡意,睁开眼瞧了瞧还在塌上昏迷不醒的人,发现他眉头紧锁,满头冷汗,嘴唇惨白,放在锦被外的手双拳紧握,似是在做着痛苦地挣扎。
穆谦没忍住,伸出手,拿袖口在他额头蹭了两下,想替他拭去冷汗。不曾想胳膊却被睡梦中的黎至清一把握住,然后黎至清拽着穆谦的胳膊,一头就要从床上栽下来。
穆谦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把人接住,黎至清整个人摔到了穆谦怀里,为了不让黎至清着地,穆谦本能地以身体护着他,左胳膊肘重重地磕到了马车壁上,疼得穆谦眼前一黑。
穆谦忍着痛把人抱回榻上,碎碎念道:“睡着了还不消停,真是个小祸秧子!让你费尽心机地去谋算别人,还让侍女扮鬼去吓唬人,自己这次也被噩梦吓坏了吧,该!”
黎梨一下子也被惊醒了,恰巧听到了穆谦小声抱怨,不满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家公子坏话!”
穆谦也不甘示弱,一边倒吸冷气一边揉着胳膊肘,压低声音道:“别的本王不知道,但把睿王吓病的事你们没做吗?本王不是你们公子千方百计算计来得吗?”
“那又怎样?那也是因为你不够聪明,脑子不够用,该!”黎梨不甘示弱,捏着嗓子,掐着腰,瞪着一双杏目,反唇相讥。
穆谦一时语塞,正想着再说点什么,肖珏掀开了车帘来探病。
穆谦和黎梨相视一眼,默契地闭了嘴,然后两个人一同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