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英给的。”黎梨大大方方回应,仿佛方才与黎至清对话中,惹她生气的不是寒英一般。
黎至清听了顿觉好笑,“不是刚刚才吵过架?这么快就收人家东西?”
黎梨一挑眉,“我们昨天就和好啦!”
“这孩子除了老实,性子也是个敦厚的。”黎至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一句,然后把香药包递了回去,“没事,我不怕蚊子叮,你自己收着。”
“别别,这里的蚊子可毒了,你瞧前日夜里给我叮的。”黎梨说着把左手伸到了黎至清眼前,“到现在还肿着呢,又痒又疼,我可舍不得公子受这罪!”
黎至清搭眼一瞧,黎梨原本细嫩的小手在虎口处红肿了一块,已经两日了,还不见消肿的迹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皱起眉头,心疼道:“怎么搞成这样?”
黎梨撇撇嘴,“前日夜里端着油灯找东西,那该死的蚊子就趴在我手上油灯的阴影里,我愣是没瞧见,就被叮成这样了。”
“这是闹了个灯下黑!方才在街上怎么不找个本地郎中瞧瞧,他们肯定比军医有法子。”黎至清眼中难掩心疼,把香药包塞回黎梨手里,“我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比不得你们女儿家皮肉娇嫩,快收好。”
黎梨没办法,只得接过来塞回衣襟里,想着等下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黎至清,这样香药包也能惠及自家公子。
黎至清转头刚走出去一步,突然脚步一滞,脑中灵光一闪,眼睛都亮了。面上大喜,原来是灯下黑啊!
穆谦事先已经打好招呼,黎至清畅通无阻地进了地牢。刚进大门,迎面是一个向下的台阶,两侧燃着昏暗的油灯,昏黄的光将那台阶照得并不真切。黎至清稳着步子拾级而下,地牢里果然如黎梨所言,阴冷潮湿,发霉腐败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呛得人肺叶疼,黎至清站定后缓了好久才把气喘匀。
徐彪被关押在地牢最深处,沿着昏暗的长廊缓缓而行,地牢里间或有几个囚犯,见到人来探头张望。位于回廊中段的是两个挤满了突击旗士兵的牢房,黎至清走到牢房前驻足,细细打量着牢里的二十七名突击旗士兵,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目眦尽裂,都用恶狠狠地目光死死地盯着黎至清。
黎至清相信,此刻若是没有牢门拦着,他们肯定会冲过来将自己剥皮削骨碎尸万段。黎至清记得兄长曾言,胡旗人性子又野又烈,在战场上宁可战死也不愿投降,是以个个骁勇无比,那夜他们肯下马受缚,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不能死,至少,他们当中有人不能死!
黎至清暗恨自己蠢,这么简单的问题想了几日才想通,还不等悔恨,黎至清就被不堪入耳的谩骂拉回了思绪。
“你小子等着,看老子出去后不捏爆你的脑袋!”离着牢门最近的一个胡旗人开始叫嚣。
“再打断腿!”另一个胡旗人立马接上,言语中皆是狠厉。
“再砍下四肢!”又有一个胡旗人把胳膊从栏杆里伸出来,张牙舞爪,恨不得捉住黎至清的四肢将其扯断。
“把你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丢到沙漠里喂野狼!”
恶毒的话语此起彼伏,寂静的地牢瞬间热闹起来。
乍被打扰,黎至清皱了皱眉,略显不悦。这一皱眉极大取悦了方才谩骂的胡旗人,一个个叫嚣地更厉害了,污言秽语比之方才更甚。
黎至清抱着胸满脸玩味盯着这群困兽,此刻的想法竟然是,这群北蛮子的大成官话说得还不错,看来阿克善没少在突击旗上花功夫。面对谩骂,黎至清沉得住气,黎梨却气炸了肺,拔出随身的匕首,要给骂得最欢的那个来一下子,那人也不是傻的,赶紧撤到墙壁处。
牢房内的喧闹不一会儿就引来了狱卒,狱卒举起手中的鞭子,朝着栏杆上挥去,那些透过栏杆张牙舞爪的胡旗人也终于退到了牢内,地牢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黎至清就这么站着,当了半晌被骂的活靶子,还借着这功夫把牢里的人挨个打量了一遍。
黎至清在观察他们,牢内也有个人在观察黎至清,等到两人眼神交汇,黎至清嘴角瞬间勾起,然后心满意足地扭头走了。黎梨收起匕首,恶狠狠瞪了牢里一眼,赶紧跟上。
黎至清又走片刻,才到地牢最深处。潮湿昏暗的牢房内关着孤零零的徐彪,黎至清走上前隔着木栏杆与徐彪对视。
徐彪被关了快十日,这段时日肖珏重伤未愈,穆谦忙着御敌,无人审讯。周围牢房空无一人,期间偶有与他交好的团练使冒着风险来探望他,虽不知道徐彪犯了什么事,也都非常谨慎地不肯向他透露分毫外头的情况。
关进来后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徐彪又不知道自己暴露多少,一直处在惴惴不安之中,见到来人是黎至清,立马换上不屑的表情,冷哼一声:
“你来做什么,我要见肖都指挥使或者晋王殿下。”
黎至清不徐不疾,“徐团练被关了有些日子了,黎某来看看团练,顺道问几句话。”
“呸!”徐彪色厉内荏地朝外吐了一口口水,正好落在黎至清脚边,“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舞文弄墨的穷酸书生也配来审问我?老子刀头舔血在这北疆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徐彪的话,黎至清并不否认,徐彪年近不惑,十几岁来到北境参军时,黎至清都还没出世。对于这些曾经为国出生入死的壮士,黎至清心怀三分敬意,只不过眼前这人成了叛逆,黎至清轻轻一叹,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