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谦的贴心黎至清全然看在眼中,再次途经小镇时,遣了黎梨去买了一副围棋来。每日赶路,黎至清皆会邀穆谦来自己的马车上下围棋,久而久之,两人便习惯了同乘一辆马车。
这次,黎至清不再如现在在晋王府时那般让着穆谦,而是拿出真本事来,与穆谦认真下起棋来。次次让穆谦乘兴而来,铩羽而归。
一日,穆谦又被黎至清杀了个片甲不留,气得把棋子往棋盘上一丢,赌气道:
“每次都输,这都快出冀州了,本王都没赢过!不下了!”
黎至清见状莞尔,故作促狭道:“看来,下一局要让殿下几子了,要不然殿下输红了眼,这棋都不下了!”
嘿!这黎至清蹬鼻子上脸!
穆谦哪能受得了这气,立马一撸袖子,不甘道:“用你让!本王那是不留神,下一盘肯定赢你!来,再来一局!”
黎至清暗笑,然后在下一局偷偷放水。
在黎至清有意为之下,穆谦勉力赢下一局,瞬间笑容又挂到脸上。
黎至清见状,极为捧场道:“殿下棋艺果然了得,黎某甘拜下风了!”
如此,每次黎至清都会狠杀穆谦几局,待他恼了,立马让他赢一局,再妙语哄上几句,一张一弛之下,穆谦再大的脾气也没了。
在黎至清日日磋磨下,穆谦的棋艺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如此过了些时日,一行人行至冀州、雍州和登州交界的如阜城。
黎至清掀开车帘,盯着城墙之上的“如阜城”三个大字,面色变了几变,放下车帘对穆谦道:
“过了如阜城,进入雍州,便是北境地界了。黎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可否应允?”
穆谦刚赢了棋,心情大好,“至清客气了,有话直说便是!”
“如阜城城郊有一道观,名为清虚观,行至此处,殿下可否通融半日,黎某曾与观中道长有旧,想前往拜会。”
寻访
穆谦一听,算不得什么大事,当即应允。玉絮已经提前进城打点,待队伍进了如阜城便可立马落脚。待一切安顿完毕,穆谦轻装简行带着黎至清出了城。
清虚观掩映在群山之中,如今已经入春,树木刚抽新芽,一片枯败之中点缀着点点翠绿,整个山峦呈现出生意盎然之象。
马车行至山脚下,前方便是一条登山的长阶。马车再难前行,四人只得下车徒步上山,还未走几步,就见前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黎至清见状面色一沉,脚步一顿。
穆谦不明所以,“怎么不走了?”
“今日怕是要白来一场。”黎至清下巴轻抬,示意穆谦看这长阶上人群,“咱们赶上了清虚观义诊的日子,智慧道长即便有心,也无暇相见。”
穆谦不屑道:“这群老道士不专心于斋醮科仪,当什么劳什子大夫,能治得好么?”
黎至清一听便知穆谦对道教了解不深,耐心解释道:
“山医命相卜为道教五术,医术本就是道教安身立命的其中一术,清虚观中智慧道长医术精妙,且心怀慈悲,义诊济世,造福一方百姓,乃大义之举。”
穆谦抬头望了一眼这望不到尽头的长阶和人群,又见黎至清面色不似前些日子轻松,劝道:
“上去瞧瞧呗,来都来了,再不济领略下这初春时节的山中景致也好,就当踏青了。”
黎至清觉得有理,四人便越过人群,拾级而上。
前些日子闷在府中习武的作用此刻便显现出来,穆谦脚步轻盈,比之玉絮毫不逊色,走了半晌也不觉疲累。穆谦有心赏景,自顾走着,不多时,就将黎至清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待反应过来,才赶忙折回去找人。走至近前,才发现黎至清脚步虚浮,额头已洇出点点汗珠。
穆谦想了想,道:“前面有个凉亭,咱们去歇会儿吧,本王累了。”
黎至清便随着穆谦入了凉亭休息,黎梨与玉絮下车时分别背了水囊,赶忙将水囊送至二人身边。黎至清轻抿了几口水,坐下歇了须臾,才缓过劲来。
穆谦见状,不禁皱眉:“至清啊,不是本王说你,你这身体也忒差了些,还硬撑着去北境,何必呢?上次在王府,大夫同本王说,你若安心将养个载,可保一二十年无虞,你如今这岁数,就算再过二十载,也不算高寿,更何况……”
穆谦一想到下面的言语不中听,后悔开口,正想着如何把话岔开,却没想到黎至清自己把话接上了。
“更何况,若不及时修养,必会年命不永。”黎至清话中倒未见颓丧,语调平静,仿佛在论他人之事:“这条命本来就是智慧道长勉力捡回来的,能多苟活这些时日已是侥幸,再多也不敢奢求了。能在有生之年,为北境出一份心力,无憾了。”
原书中的黎豫身体康健,一路顺风顺水,不曾见弃家族,不曾流落街头,在秦王麾下翻云覆雨,以庙堂为棋盘,以朝臣为棋子,指点江山,潇洒恣意,虽然深谙纵横捭阖之术,心机深沉,却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祯盈二十年行冠礼,群臣来贺,风头无两。而眼前之人,身体羸弱,朝不保夕,穆谦多瞧了他两眼,虽然二人注定不同路,也不免生出几分伤感,又怕黎至清瞧出异样,故而顺着他的话问道:
“所以,这次是来道谢的?”
黎至清点了点头,本想再说些什么,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四人歇得差不多了,继续上山。这次穆谦压着步子,随着黎至清的节奏慢慢行走,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来到清虚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