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别说是你,睿王叔听说开战了,不是也给吓病了么。”穆谦嘴上漫不经心地接着话,琢磨着肖珏话中的意思,顺便把后半句吐槽咽回了肚子里:要不是车上那个小祸秧子从中作梗,睿王哪至于像你们说的这么脓包,本王又何苦跟你们跑来受罪。
肖珏继续道:“让睿王留下心病,是末将保护不力,至今心中有愧。如今殿下再上战场,您身份尊贵,若是有所闪失,末将实在担当不起,亦难以向陛下交代。殿下聪慧睿智,爱民如子,亲和有度,若是坐镇后方,定能振奋军心,稳定民意,前线刀剑无眼,还望殿下切莫以身犯险。”
话到此处,穆谦总算明白肖珏扰了这一圈想说什么,先把战场渲染地恐怖如斯,然后借着睿王之事让自己知难而退,他再抛出解决办法,找个后方安全的地方,让自己老老实实待着,省得上了前线对战事指手画脚。
这种安排穆谦当然不会拒绝,他本身就没存什么上阵杀敌报国的心,就想着苟全性命于乱世,不过他看不上肖珏这种将人划分三六九等的作风,想出言讥讽,又觉得出征在外,不宜得罪将领太过,话到嘴边只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
“本王的性命是性命,众将士的性命也是性命,没有什么担待不起的,沉戟兄不必多虑。”
肖珏以为穆谦是有别的想法,忙道:“殿下尽管放心,若是前线有任何闪失,末将愿一力承担,绝对不会伤及殿下分毫。若他日凯旋,殿下也当居首功。”
穆谦听这意思,知道是肖珏想岔了,以为自己有心揽功,也懒得跟他解释,夜深露重,穆谦只想赶紧回马车里休息,直接道:
“沉戟兄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且放心,本王不通兵势,战场之事自然以沉戟兄马首是瞻。只要你恪尽职守,尽忠为国,不存二心,本王绝对不会在前线掣肘,沉戟兄尽管放开手脚与胡旗人一战便是!”
“如此,就先谢过殿下了!”肖珏对着穆谦又是一礼。
“没事了吧?那本王可要回车上睡觉了!”穆谦说着,打了个呵欠,转头就要回车上。
“殿下留步,还有一事。”
这肖珏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穆谦不禁心中暗骂,自己就不该这么好说话,被这厮留在寒风中冻了得半个时辰了!
虽然心中不痛快,穆谦还是礼貌地驻足了,“嗯?”
肖珏面上有三分不好意思,“如今大军行至冀州,冀州地灵人杰,行军多取城外官道,绕城而行,所到之处难免荒凉。若是殿下有意,末将愿遣一支小队护着殿下穿城而过,一来途中往来行人众多,热闹一些,再者也可领略当地风土人情。仔细算来,这行程与随军而行,也差不出一个月,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穆谦心思转了几转,这明摆着是肖珏在给他开后门,让他在行军的路上借机游玩。监军在行军路上借机出游在大成也算不得新鲜事,众将领为了让监军少整幺蛾子,早已默认了这种行为,更有甚者主动为其提供便利。
穆谦这次既不是来跟将士们同甘共苦的,也不是来收买人心的,能舒舒服服地一路游玩到北境,没道理不应。穆谦刚要开口应下来,就听肖珏又开口了:
“还有个不情之请,至清他如今病着——”
“本王不是允他进马车休息了吗?”没等肖珏把话说完,穆谦就截住话头。
“不是……至清如今的身体,若是随着大军一路奔赴前线,等到了北境,怕是半条命就没了。如今借用了殿下的马车,已经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末将想着一事不劳二主,能否请殿下带他同行,等进了城,末将再差人给他制办一辆马车,不再给殿下添一丝麻烦……”
后面的话,穆谦完全没心思再听,心中不禁有些吃味。从前听说肖珏为人正派,出身相府高门,极少对朝中显贵阿谀奉承,难得见他主动讨好献媚,到头来竟然是为了黎至清!
穆谦心中暗骂,你跟他很熟吗?
“哼!”穆谦丢下一个鼻音,转身走了,留下肖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没明白这晋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穆谦不会拒绝肖珏的好意,更不会拒绝带黎至清同行。
第二天,黎至清迷迷糊糊地醒来时,马车外日头已高。黎至清渐渐恢复神识,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躺在何处时,差点惊出一身冷汗——他正靠在穆谦的怀里,穆谦正倚着榻上的靠垫,睡得正香。
黎至清瞬间惊醒,猛地坐直了身子,动静有些大,吵醒了一梦正酣的穆谦。
穆谦揉了揉惺忪地睡眼,带着晨起时略显沙哑的嗓音道:“你醒了啊。”
黎至清裹着毯子愣在当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铁青着脸色没接话。
穆谦这才反应过来,大喇喇从榻上跳下来,因为腿被黎至清枕麻了,落地时有些不稳,差一点摔了。穆谦勉强站定,在马车里弓着腰,拉了拉被蹂躏到发皱的前襟,然后坐在下首座位上开始捶腿。见黎至清面色不豫,才挠了挠头问道:
“你摸摸你脑袋右边疼不疼?”
黎至清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放到头上,轻轻一碰,“嘶……”
黎至清忍不住疼出声,他在脑袋上摸到了肿起来的一个包。
穆谦又摸了摸鼻尖,眼神有些躲闪道:“你再摸一摸你右肩疼不疼。”
黎至清略显迟疑,还是依言在肩头轻轻一按,然后不禁疼得皱起了眉头,继而一脸疑惑地瞧着穆谦。
穆谦又在腮边抓了抓,面上有几分尴尬,再问:“你要不要再瞧瞧你右胳膊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