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这顿,这救命之恩,我可就算报了一大半了……”
“吼!”
双头屠夫
夜风袭袭,莫溪飞跟在双头人身后往洞穴方向走去。多亏了下午出了一小会儿太阳,晾在树桠上的两件衣服已经干透,他一路走一路穿,皱巴巴的白衬衣上还是有刺眼的脏污,莫溪飞看一眼心情就糟糕一分,最后目光索性落在领路的双头人上。
小孩儿有人生没人养,不懂羞耻与脸面,也不知道寒冬是不是也一身光溜溜地跑出来。莫溪飞手上抓着马甲没往身上披,等回到洞穴,他才一把抱住想往地上趴的双头人,抖了抖手上的马甲,握住他的手往袖口伸。
接触得越多,双头人对他的抵触就越小,就像现在,莫溪飞摆弄他的双臂,虽然脸上又皱起来,喉间也偶尔响几下,但是不会拼命挣扎。
莫溪飞一颗一颗扣子扣好,想让他站着看看,结果一放下地又成那样。
马甲对他而言偏大,身上忽然多出了一层“皮肤”,双头人烦躁地在地上打滚,四肢乱扑腾,刚洗净晾干的马甲又变得脏兮兮。
“……”莫溪飞握住他的手将他上半身拽起来,“来,我教你走路。”
他蹲下身,握住双头人的肩膀往上,只剩下两条腿沾地,半扶半抱地走了几步。小孩别别扭扭走几步就开始大吼大叫,双手也不安分地乱刨。莫溪飞精疲力尽地撒开手,力道一松,小孩就蹦到别处,低头嘴巴一张,尖牙咬在马甲肩带边,使出吃奶的劲将脑袋晃出残影。
“你——”莫溪飞吓得立刻去捂他嘴巴,“我就两件衣服,不穿就不穿,咬坏了我穿什么?”
费心费力半点好没讨到,差点搭进去一件衣服,莫溪飞就没见过这么难搞定的小孩儿,靠在石壁上唉声叹气。
手上的伤没有条件处理,血是没流了,但是肿得老高。洞里没有明火和灯光,只有一点铺洒在洞口处的月色。莫溪飞就借着这一点的光亮低头看他的右手,这一看发现伤势更重,被咬的一块肉肿得和其他地方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莫溪飞抿了抿嘴,干脆眼睛一闭什么也不管,心里乱糟糟的装着事情睡着。但他睡得不安稳,之前那一晚他失去意识,所以感觉不到身下不是柔软的高床,床头也没有淡淡的熏香。而现在,身下硬邦邦的地面和手背胀痛不间断折磨他,让他半睡半醒间响起有气无力的呓语。
双头人的耳朵不停颤动,他的眼皮紧闭又睁开,最后烦躁地起身,无声靠近这个巨大的猎物。他低下头,鼻尖蹭过对方柔软的头发,空中那淡薄的血腥味让他舔了舔嘴唇。
月色如水,一个灵巧的身影飞越过洞口的杂草,悄无声息地离洞穴越来越远……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莫溪飞是被舔醒的。
手上的痒意和刺痛让浅眠的莫溪飞睫毛轻颤,很快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高悬的圆月比之前更大更亮。他的双眼中还残留浅浅的困乏,一低头就看见跟前杵着两个脑袋,而自己手背受伤的地方堆叠一层厚厚的,被咬碎带着唾液的植物残渣。
双头人嘴里不断嚼动,然后吐出一些湿濡的草碎敷在莫溪飞的伤口,虽然难以置信、受宠若惊……莫溪飞被这难得的好意柔化了眉眼,可目光一落在那些带着唾液的、不知道在哪采的伤药上,轻微洁癖让他咬紧牙关,一整条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
“哎……”莫溪飞快速调整自己的注意力,努力无视手上的一团东西,忽然想起双头人身上也有密密麻麻的伤痕。
莫溪飞低下头,果然看见颜色不一的伤疤,有动物的咬伤,也有一些轻微的擦伤……脚腕上还有捕兽器留下的一圈伤痕。
很难想象,他不过是几岁的小孩,甚至在受到伤害时,年纪只会更小。
谁教他这么处理伤口?另一颗脑袋又是怎么和另一个截然不同?
莫溪飞专注地看着双头人,说不清是疑惑多一点,还是怜惜胜一头。
双头人吐完,喉咙里又是一阵密密的低吼。
头上白天绑的发型已经有散架的趋势,几缕长发垂下,莫溪飞沉默着重新给他梳上去,然后拍拍双头人的脑袋,突兀出声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双头人表情未变,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前,几乎有些柔顺地仰起头。
“小怪物,你要不要跟我一块走?”
莫溪飞的表情柔和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逃脱那些人的抓捕……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是怎么样的,但是我可以带你从这里出去。”
“在这里你是孤单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比你更强壮的野兽。但是在外面,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我带你出去之后,你可以留下和他们一起生活。不用以命搏食,你和其他人一样双脚走路,穿衣抵抗寒冷……很快,这些年你因为弱小受到的伤痕会一点点变淡。”
双头人不知道他一个人嘀哩咕噜说些什么,自己在洞穴里绕了几圈,选了个平坦的地面趴下,眼皮懒懒一撩,扫了一眼这个大怪物。
“你要是同意,就把手放在我手上。”莫溪飞心里也乱糟糟的,一方面他是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双头人很有好感,不想他流落在这个危险四伏的森林。可另一方面,他自己尚且看不见他的未来,不知道当他步入人类社会,迎接他的是外面的朝阳,还是严阵以待专程追捕他的人。
但是明知道双头人的情况,加之被对方救了一命,莫溪飞做不到冷眼看他自生自灭。再说,如果有其他不怀好意的人撞上双头人,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还长了两张漂亮的脸,莫溪飞不对人类的节操抱有多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