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的瞬间,我参悟一个真理:对弈,是赌注大的人先赢。
二十八
她终于松开手,我疯狂地咳嗽,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呕出去。
原本我便想入宫为妃报复她,但受我姐姐的影响,又生了点侥幸来。
令我感到绝望的是,这侥幸就像阳光下美丽脆弱的肥皂泡,被就实一戳就破。
「这回我给够了你自由,是你自己选的入宫。既然如此,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赢过她。」
我看见她从胸口取来一小瓶药,从她狂热的眼神里,我已猜出了她的几分意思,惊恐道:
「不丶不……不这样我也能赢过她!娘,爹爹会发就的,她被毒死,爹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可知为何大房一死,你爹等不及其他姨娘生个儿子,就要把我抬到正室?因为他不能生了,他病了!所以啊,若江淮北死了,你就是他唯一的种,他知道也不会动你,怕什么?」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在一点一点恢复平日温婉的模样,蹲下来轻抚我的头发,面露怜惜:
「乖乖与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不好?」
她伸出她的小指,我俩以头抵头,拉钩。谁能想到,这样一位慈母,方才扼着我的咽喉。
我真是要被她弄疯了,有朝一日,我一定杀了她,我要剜她的肉喝她的血,祭我的人生。
为此,我要忍受。若叫她觉察出一点儿忤逆的心思,便活不成了。死很痛,我很怕痛的。
我抽抽噎噎地点头,我娘怜爱地抚着我的背,将我搂在怀里:「好,不怕了,娘陪你。」
她的手抚弄着我的脖颈:「明日我叫人给你送膏药来,化瘀很快,下回别这么不小心。」
疯子,她真是疯子,穿着那锦衣华服,心底里养着一窝烂蛆,虚伪至极。
入宫,我要入宫,三日之内,我必须赢过江淮北,或者说,我要杀了她。
二十九
我娘走后,我心头堆积着许多痛楚。
我捂着头,仓皇地跪坐在原地,只觉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又一声乖乖,几乎湮没我。
正因为我领略过风光霁月的美好,所以在至暗时刻,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沼。
我身上的每一滴血丶每一块肉丶每一条疤丶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乖乖,赢她!
在与我娘推搡的时候,架上的玉器摔了一地,我胡乱喊一声,叫人支个丫鬟来收拾。
小丫鬟不敢看我,这不是下人能管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桂花那样,会提前备好药给我搽。
她低头收拾,战战兢兢地来,战战兢兢地走,临出门时,我听见她齿缝溢出轻微的叹息。
我忽然叫住了她:「你站住,回来。」
她吓了一跳,似乎以为我要刁难她。
「这儿有块碎片,捡起来。」
她松了口气。
「是,小姐。」
我笑了,又想起了我娘。
「我许你站着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