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元帝点了点头,转而对仍跪着的夫妇道:“既无过错,两位也起身吧。”
“谢陛下圣恩!”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还未站稳,竟又有话递来。
“方才,”奉元帝望着梁颂年道:“梁二公子说自己从政之心是有不甘?”
“陛下,他那是……”
梁颂年身子前倾,用半个肩膀挡住林知瑶,打断了她的话。
“是,臣心思狭隘,竟将私下愁苦化为口无遮拦之举。”
奉元帝道:“既是被无端牵连而不得志,与发妻闲谈又何过之有?”
梁颂年道:“闲语连连,非君子所为。”
奉元帝笑了笑,“古往今来,多少名人墨客吟诗作赋以抒自己抱负不得,壮志未酬。依你所言,他们全非君子?”
梁颂年哑然。
奉元帝又接着道:“朕问你并不是要责你些什么,只是你发妻今日有所求,而朕既让她说了,总不能就此揭过。”
这话说的很直白,梁颂年及其他人都明白这是圣上开恩,应允了林知瑶力争来的结果。
“臣谢……”
“朕觉不妥。”
梁颂年剩下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
“今天春闱才过,于你而言,再考便要等上许久,岂不是又白白浪费了年华。”
奉元帝像是故意卖关子,转身回了上座,饮了杯酒,才堪堪开口下了结论。
“既已入过殿试,才学便可见一斑,再试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看看实干之能可否赋予官职。”
梁颂年拱手道:“还请陛下明示。”
奉元帝摩挲着手中酒杯,抬眼时扫了林知瑶一眼,方才与梁颂年道:
“朕今年初下旨派御史台与户部带人巡查各地账目,算日子总该在浴兰节前回京复命,可今日清晨却收到快马加鞭的奏疏,说是……”
奉元帝忽然嗤笑一声,才续道:“说是被北上的灾民围于承阳县,身携重要账册,难以脱身,望请旨赈灾。”
冀州南部去年遭了水灾,房屋坍塌无数,庄稼颗粒无收,致灾民连连。
此事早在年初便有处理,此时竟有大量难民迁徙,其中缘由实在耐人寻味。
无论是负责赈灾之人失责谎报,还是户部巡查有负圣托引的借口,都是棘手的事宜。
席上人们各有所思,林知瑶自被奉元帝点名后的不安感,此刻更甚。
不仅因为她已有预感奉元帝会将梁颂年搅入此事,更因为这次被派去的巡查正是自己的大哥林知瑾。
酒杯落桌,奉元帝亦正色道:“梁二公子既愁抱负不得,可愿借此机会替朕分忧,去一趟承阳县?”
虽是问句,却没有拒绝的余地。
梁颂年脱席行至奉元帝正前,跪地拜礼道:“陛下有所需,实乃臣之大幸,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奉元帝朗声大笑,“只去赈灾,顺而迎回户部巡查,又不是去沙场,怎得扯上生死之说。”
奉元帝说完也不等回复,紧着道:“快起身入席罢。”
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席面渐渐恢复了觥筹交错,酒气冲散了刚刚的肃穆气氛。
林知瑶和梁颂年却忧心忡忡,成了两个充耳不闻的身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