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云涧道:“不错。瑶光台宗门任务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其中甲级最难,丁级最易。完成任务后所提升的修为也根据任务难度而定,初入门弟子通常从丁级任务开始,你根基不浅,或许可以试试丙级。。。至于甲级与乙级,还是待你修为再深些来尝试罢。”
重妩正欲再言,门外忽然传来三声叩击,不待荆云涧说声“请进”,一道鹅黄身影便径直踏入内室,正是端着药碗的芙媱帝姬。她冷着脸,将瓷盏重重砸在案上:“大师兄,师尊命我来送药!”
荆云涧温声道:“有劳芙媱师妹。”
芙媱冷哼一声:“还有一事。”
她睨重妩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还不快滚”,重妩佯装不解,眨巴着眼睛望着芙媱,只听荆云涧道:“无妨。可是师尊有何事吩咐?”
芙媱见重妩厚着脸皮赖在一旁,气得七窍生烟,无奈她这几日冤枉了这女子,心底总有几分理亏,勉强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前几日有一批人界信使前来玉清台祈愿。本是小事,眠风却趁师尊出关时报了上去。方才师尊在瑶光台颁布任务,命你我与殷师兄、苏师姐一同前去人界探查。”
荆云涧还未开口,重妩忙问道:“师姐,请问这任务是什么级别?”
芙媱恨不得冲她翻个白眼,只是顾念仪态生生忍住,语气讥讽:“自然是甲级。师尊座下内门弟子从不处理甲级以下的任务。怎么,你也想去?”
重妩点点头:“想啊!”
芙媱这下真没忍住,狠狠瞪她一眼,嗤笑道:“就凭你?你可知甲级任务不是诛灭上古遗祸,便是截杀巫妖邪魔,你也敢去?”
重妩点头如小鸡啄米:“敢啊!”
六界之中还能有什么巫妖邪魔比她自己更难对付啊?
她这么想着,便听荆云涧淡声道:“芙媱师妹,人界信徒祈的是什么愿?可否细细说来。”
芙媱瞥重妩一眼,荆云涧道:“阿妩也是我宗门中人,但说无妨。”
于是芙媱只得从袖中摸出枚玉简,拂袖一挥,那玉简文字在虚空中投射出篆文,首行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大字:“甲级任务。”
窗外忽有冷风灌入,案头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映得芙媱眉眼阴翳沉沉。
“通常人界信徒祈愿,本不用劳烦大师兄前往。”芙媱冷声道,“但此事事关重大,因是人界帝王亲派信使,请求师尊出山,降妖除魔。”
荆云涧眉宇微微蹙起。
要知这六界之中,神界万年前便已覆灭,魔界、鬼界、妖界偏安一隅,四海之中唯有仙界一家独大。而人界作为六界之中最弱小、地域却最广的一界,素来受仙界护佑,得万年太平。然而如今人界帝王亲派信使前来逍遥宗向掌门求救,想来是有祸乱人间的大事发生。
“人界帝王所求之事,乃是请逍遥宗彻查枫丘城妖祟。”芙媱正色,指尖点在玉简某处,虚空中骤然浮现出一副地图,“此城距人界皇城五百余里,位于北方大漠腹地,十五年前因瘟疫——灭城。”
荆云涧支起身子,苍白的唇抿成一线,淡道:“继续说。”
“师兄应当知道,十五年前人界大乱,天灾人祸横生,那枫丘城的瘟疫便是其中之一。虽死伤数千人,但当时人界旱灾、涝灾、地动频发,这小小瘟疫在众多灾患中竟也算不得什么了,且那瘟疫被及时阻隔,并未更大范围地传染开来。”芙媱娓娓道来,“而救人界于水火之中的,是一位无名无姓的国师。”
重妩忍不住插了句嘴:“那是谁?”
芙媱傲然道:“我猜测这位国师应当是某位仙宗弟子,但四大仙宗竟无一人认得那人,许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的修仙者罢。总之,那人向人界帝王请命,说他能平天怒、除劫难,只是事成之后,向帝王求一个国师之位。那人果然有些本事,不出三年之内,竟当真使人界恢复河清海晏。那帝王大喜,敕封他为国师。这十五年来,那国师在人界四处为民除害,在人间无人不晓,遐尔闻名。”
重妩叹道:“这位国师果真是一位英雄人物啊!”
芙媱冷冷道:“少见多怪。话说回来,十五年前那枫丘城突发瘟疫,若非此城深居大漠之中,恐怕疫毒早就传至皇都。当年那国师做法焚尽疫鬼,连护城河都蒸干了,这才使瘟疫彻底隔绝于世。可近来。。。。。。”
她忽然噤声,双手结印,那虚空中映现出一幅幻象来。
重妩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那画面中是一处荒漠,东倒西歪地躺着几十具尸体,身下汩汩流出的血交织成河流,在黄沙中蜿蜒流淌,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她“啊”的一声轻呼,荆云涧立刻沉声道:“别怕。只是幻象。”
芙媱冷眼望着她,似是想要开口嘲讽,终是咽了下去,继续道:“近来凡是途径枫丘城的皇家商队,都会在子夜时分听见满城哭嚎,天亮时便会发现所携货物全部消失。而最蹊跷的是,那些被劫货物总会凭空出现在皇城外的乱葬岗,裹着十五年前疫病死者的裹尸布。”
她葱白指尖轻点,幻象画面骤然变幻,显露出一座尸横遍野的乱葬岗来。那尸山上果真堆着一箱箱印着皇商标识的金银珠宝,只是此刻被浸着朱砂符文的青麻布包裹,格外阴森可怖。
芙媱冷声道:“传闻当年那国师超度疫鬼时,需用浸过雄黄酒的青麻布包裹尸身,再以朱砂写引魂咒。此番景象,莫非是那些疫鬼。。。又回来了?”
“若真是疫鬼作祟,倒不必劳动逍遥宗。”荆云涧忽然开口,眸光沉沉,“当年国师焚城时,应当早将怨气净化殆尽。就算没有,应付区区疫鬼,对那国师而言应当也不在话下。”
芙媱颔首道:“怪就怪在此处。那人界帝王派遣数批禁军前往枫丘城查明此事,竟只归来一人,其余人等皆身死魂消。而那唯一幸存之人逃出来后神志不清,竟到处说。。。”她蹙眉,嗓音发紧,“说他看见枫丘城满城灯火通明,长街上人影幢幢,打更声与叫卖声更是耳闻目见,就像。。。就像十五年前的枫丘城又活过来了。”
她广袖翻卷如云,案上烛火“噗”地熄灭。
重妩突然抓住荆云涧衣袖:“师兄你听!”
窗外,风声不知何时停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隐约传来驼铃叮当。那声音忽远忽近,时而混着胡商吆喝,时而掺着小儿嬉笑,最后统统化作幽咽哭声,竟是同时从窗外、梁上、地底三个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