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此宵没说话,心内挤压许久的那股无力感又涌上心头,他不知道是在安慰外婆还是在安慰自己,很轻地说:「没事的。」
向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过了好半晌才说,「喻擎宇今天来了。」
林此宵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警觉的小狼,皱着眉头道:「他来做什么?」
「他想将你认回喻家。」
林此宵几乎没有思考地拒绝:「我不去。」
当年喻擎宇跟林馨在大学时走到了一起,喻家家大业大,一直瞧不上林馨小门小户出身,但林馨还是不顾家人反对跟喻擎宇好了几年,再后来林馨怀有身孕,寻思着两人将证领了,孩子总不能不上户口,直到这时才知道喻擎宇早跟他人订了婚,商业联姻,两家其中的利益关系难分。
林馨的身体为极难受孕的体质,如果流产的话,后半辈子都很难生育。不知是倔是爱还是傻,她还是留下了这个孩子,但也因此难产大出血,险些要了条命,后来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好。
在林此宵小的时候,外婆常念叨:「喻擎宇是个孽,他儿子也是个孽!」
林馨是病逝的,临了还在骂着喻擎宇。
向宛知道他心里对喻擎宇有气,她也难以原谅喻擎宇,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她已经垂垂老矣,可林此宵还年轻,喻家能给林此宵的远比她能够做到的多得多,这些年林此宵吃了多少苦,没人比她更清楚。她老了,自知陪不了林此宵多少年。
不求他一步青云,但求日后路平坦顺畅。
向宛长长地舒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笑着劝说:「孩子,去吧,去看看。」
林此宵默不作声,沉思了很久,没有回应。
*
约定的地点是喻家。
在林此宵小点的时候,林馨还在的时候,他曾跟随喻擎宇回过一次喻家,是一个慈善晚宴。那时候喻擎宇给他准备了一身漂亮衣服,虽然不合身但很漂亮,穿上像个小王子。
可没过一会,就被另一个小男孩指着说:「这是我的衣服!谁允许你穿我的衣服了?」
年幼的林此宵第一次体会到局促,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喻擎宇原来有个小自己两岁的儿子,并且喻擎宇的儿子指着自己口口声声一句一个「你妈是狐狸精」「你是野种」「我家不欢迎你。」
林此宵在喻家等了快半个小时,喻擎宇才到。
男人虽然已近中年,但身形挺拔,保养极佳的脸上不见沧桑之色,可窥见年轻时的俊朗模样。
他穿着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上位者的冷漠,很轻地扫了眼林此宵,边挽着袖边,边在沙发上坐下,口气不见熟稔,平淡道:「来了。」
其实两个人长得很像,都给人一种冷感。不过林此宵的冷是不融入别人世界的距离感,而喻擎宇的冷是漠视自己世界所有人的高贵傲慢。
「嗯。」
「是什么原因让你愿意来见我了?」喻擎宇眯了下眼睛,那双眼中常是精明与算计,以及运筹帷幄。
「让林恺不要再出现在我跟我外婆面前。」
喻擎宇笑了声,「我可以让林恺在牢里蹲到死,也可以给你很多钱,让你有能力把你外婆送到最好的疗养院去安享晚年,但关键是你怎么表现。」
林此宵抬眼看他,目光询问。
「进了喻家,就必须守我的规矩,首先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一收,喻家不需要一个卖唱的,还有那些无用的社交,也都该断一断了。」喻擎宇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冰冷且不屑。
「你调查我?」林此宵冷声质问。
喻擎宇像是嘲讽不自量力的蚍蜉一般,嗤笑了下,「收起你的这副表情,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作为父亲,关心儿子有什么不对吗?」
林此宵心想,自己早该想到的,这人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
「父亲?」他看着喻擎宇的脸,笔直的唇角紧绷着,讥讽道:「你配吗?」
喻擎宇不答反笑,说:「没关系,你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你还太过年轻,等以后回头看,你才会知道如今的你有多么愚蠢,你所坚持的事情是多么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