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想被曝光,就一定会答应德妃的条件,并且会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表面上说此事还需要查证,暂且不做处置,至于背地里会做些什么就不为人知了。
不过他就算真的想做什么,也是没有机会的。
德妃会自裁,这是她计划的最后一步,完美收尾。
她会死得轰轰烈烈,死得无人不知,在朝臣、百姓的见证之下,完成一场载入史册的死亡。这样的死亡除了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能让皇帝彻底失去出尔反尔的可能。
现在,整个京城最关注的是什么?
“所以她会选择在接大皇子出狱的时候……”崔醉想明白后,竟然有些不忍将答案说出。
薛瑾安没有否认。
事实如同薛瑾安说的那样,德妃在次日早朝以“道德绑架”的形式逼迫皇帝当场收回了对大皇子的赐死圣旨,将整件事情暂时押后处理。
德妃点了李鹤春陪同他去刑部监牢里放人,她收拾的体体面面,一路纵马飞驰到了刑部衙门。
“吁——”她夹紧马腹勒马急停,整个马嘶鸣着上半身几乎成了直立状态,马鞭在空中抽出空响,她将自己腰间的令牌直接抛给听着声音急急跑出来的刑部小属官,喝道,“本宫乃德妃,陛下有令,释放大皇子!”
“这——”属官嘴里瞬间苦得说不出话来,他捧着手里烫手的令牌,吓出了一脑门汗,只说,“这,没有陛下圣旨,小人实在不敢做主……”
“乾元宫总管太监李鹤春与本宫一同来的,还不速速放人!”德妃的马跑得太快,将坐马车的李鹤春甩在了后面,怕是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到。
其实德妃虽然惦记大皇子的情况,却也没有焦急到连坐马车的时间都不愿意等的程度,这只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为的就是借此事胡搅蛮缠将事情闹大,好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边。
她的策略简单而有效,没一会儿就有百姓扛住了对刑部衙门的畏惧,探头探脑的看起热闹来,而只要有第一个踏出了一步,很快就会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
没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小滩人,藏在暗处的各方探子们也顺势挤入人群中,了解第一手消息。
“这便好办了,等李公公一来,小人便立刻通知下去,绝对不叫娘娘多等。”属官看起来胆小怯懦,却能一边抹汗一边将话说得滴水不露。
披着楚文敬脸的周玉树和李鹤春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周玉树刚下马车都还没站稳,属官便一脑门汗地挤了过来,取代了车夫亲自扶他下马车,“大人,您可算是来了!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去通知下面,放人。”周玉树扬了扬下巴。
属官连忙跟身后的人摆了摆手,整个刑部都忙了起来。
属官小声询问,“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
周玉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回头望了一眼还在不断增加的围观人群,问道,“你说,他们中间有多少是希望大皇子出来的,又有多少是在遗憾大皇子怎么就没死的?”
属官讷讷不言,甚至还想扇自己个大耳瓜子,自我唾弃一句:没事瞎打听什么。
周玉树也没为难人,只是嗤笑了一声:“自古皇家多薄情。”
属官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德妃和大领导(刑部尚书)亲自到场,刑部的办事效率极限提升,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大皇子的身影。
牢房幽冷潮湿,不见天光不分昼夜,大皇子仅仅只在里面待了两日,看起来就清减了不少,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摇晃,从大门走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在眼前,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适应这过分明朗的太阳。
他听到了脚步声接近,他微微眯着眼,还没有完全适应的眼睛微眯着,朦胧之间看到了一身鲜艳的骑马装。
“……额吉?”大皇子呢喃着,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用的南疆话。
“小石头,”德妃问他,“你想明白了吗?”
“什么?我应该想明白什么?”大皇子觉得今天的太阳真的太烈了,晒得他头晕眼花,都开始说胡话了,他听到像个疯子一样地喃喃自语说,“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我不可以?母妃,我不明白,我要怎么明白?明明我也是父皇的孩子,明明我为父皇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被放弃的始终是我?为什么我不行?”
大皇子是有过期待的,他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能得到一些青眼的,可原来事情爆发的时候,所有人包括父皇都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放弃了他。
真失败啊,太失败了。原来他引以为豪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笑,明明是利益牵绊的情感,他竟然真的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