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淮跟着队伍进入车厢,这一站只是经停,再有五分钟就要发车了。
他正安顿行李,手机响了,袁淮动作迅速,看到是个陌生电话,表情略显失望。
他漫不经心地接通,对方却丢出一记炸雷,「喂,袁淮?是不是袁淮?李静水出事了!」
袁淮脑子轰得一声,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清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嗓子里像堵着一团棉花,半天说不出话。
「我是上次送李静水回家的那个同事,」陆景急吼吼道,「他让带走了,说是要羁押,我这边……我没办法过去,你赶紧去看看。」
不是事故。
袁淮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他还以为……以为……好在人没事。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清楚地址,抓了行李就从车上跑下来,后面的带队老师追都追不上,「袁淮,火车都要开了,你干什么去?!」
「有事!不去了!」
带队老师气得不行,喊着说要通知学校,还要把他从省队开除了,袁淮置若罔闻,已经沿着出站口跑没了影子。
陆景打完电话,悄摸从洗手间出来,他爸已经在外面等他,厉声呵斥,「你胆子肥了,从人事部要紧急联络人想干什么?有你操心的什么事儿!这事没闹明白之前,你少往里面羼和!」
陆景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
当时会议室坐了七八个人在研究要投标的新项目,李静水让景察上门拘留的事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设计院,除了几个高层,别人都并不知道他被羁押的原因。
袁淮一路打了好几回李静水的电话,都无人接听,只能催司机开快点儿,下车的时候着急忙慌,差点儿把行李落到了车上。
门房的老师傅叫住袁淮登记,看他拎了那么一大包行李不方便,就让他把东西放在门房,又给他指了方向。
袁淮忙不迭道谢。
结果他却见不到李静水。
负责这事儿的景察一听他不是直系亲属,又是未成年,顿时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就要把人轰走,让换个大人来。
袁淮没办法解释自己和李静水的关系,可脸上的焦急不是假的,求了半天,那景察也心软了,说有个正在盖的厂房塌了,压进去好几个人,还有两个民工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这事儿属于民事还是刑事,得看这俩人能不能醒过来。事情一出,产权单位推给施工方,施工方又推给设计方,在设计图上签字的那位咬出了皮包公司,皮包公司一查满是漏洞,最后供出找人代图的事,情况不容乐观。
目前案子还在取证阶段,不允许李静水对外联系,也不允许亲属探视。
何况袁淮连个亲属都算不上。
袁淮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好半天回不过神,李静水接私活儿的事他清楚,可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
那景察叹了口气,好心提醒袁淮,说家里人可以送点必要的生活用品过来,要是有能力的话,最好提前请个律师。
袁淮步伐沉重地出去,太阳缩进了浓重的阴云里,天气变了,冷风卷着几片干了的树叶在地上打旋儿,发出单调的声音。
羁押区域大门紧闭,好像吃人的虎口。
李静水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跑回家出柜,现在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他得想办法,好好想办法才行。
袁淮忽然冒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喉结滚动,狠狠揉了一把眼睛。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手机一直在响,是卢老师打来的,大概要兴师问罪。
袁淮没有接,直接按了关机。
第77章放弃决赛
李静水当时让警察找上门,整个人都是懵的,腿抖,手也在抖,签出来的名字是一团乱麻,按手印的时候手臂卸了力,在纸上拖出一道鲜红刺眼的痕迹。
「我丶我想打个电话……」李静水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哽咽,眼泪糊了满脸,屋顶惨白的灯光在他眼瞳中烫出一个一个光晕。
给他上铐的警察瞥了一眼搭档,抬了抬下巴,「打吧,开免提。」
会议室里的同事都扎在门口不肯走,他们隔着玻璃门聚成一堆,颇有种跟李静水划清界限的意思。
李静水费劲地把手机掏出来,手腕让铐子硌出了一圈红印子,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不能打这个电话,袁淮还要去北京参加竞赛,他不能耽误袁淮。
想到袁淮,李静水忽然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力量,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清明了,他抬手抹掉了眼泪,说话还带着鼻音,「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