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她加重了语气,“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没带。”
“那现?在去拿,不用麻烦你,你告诉我一个位置,我自?己去,好吗?”
“一个顾远送你的打火机,这么看重。”周聿白没有对话的语气,更像是平淡地自?我陈述,过了会儿,他左手在兜里拿出来?一个东西,摊在掌心,银色金属在光线下发着光。岁淮伸手去拿,他躲开了下,没什么表情地问:“就那么想要?”
“是。”
“如果这个打火机是我给你的呢?”
岁淮心累,憋不住火气:“周聿白,你真的很奇怪,较真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不喜欢我,却总是纠结这些,一遍遍地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总说?我不冷静,其实不冷静的是你,你的莫名其妙会让我觉得——”她声音停了停,像是雪花掷地,虚幻得像是梦境:“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雪小了,风停了。
周聿白淡淡地看着她,扯了下嘴角,声音没半点?情绪:“你想多了。”
掌心的打火机被?他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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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别墅的路上?,岁淮借着买点?东西的借口下了车透气,漫无?目的地走,一直走到了与?喧闹繁华市中心相比落后许多的老城区。
老城区顾名思义,是在十几年前经济开发时划分下来?的一片老旧地区,那里多半是底层工人的栖息地。这里距离安怀一中本来?有些远,但是前年一中后门开了条学生小吃街,为了方?便做生意,政府划了几条胡同专门通路,渐渐的,附近越来?越多的学生上?学抄近路走老城区,岁淮和周聿白当时的秘密基地就是在这一片路过的时候找见的。
岁淮原本想去趟秘密基地,但天黑了,秘密基地附近的小巷黑灯瞎火,便作罢,转悠几圈打道回府。
经过胡同时,看见一辆救护车疾速奔驰在公?路中,“嘀唔嘀唔”地叫着,车顶的红□□不停旋转。
胡同尽头接着响起纷乱的脚步声,车轱辘在地上?滚动,担架吱嘎吱嘎地响,人潮议论纷纷,有看戏的,有安慰的,有同情的。
“老天不长眼?,程姐一个女人拉扯孩子已经够难了,还让她身体?也不好。”
“谁说?不是呢,小程也是个苦命孩子,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妈妈。”
“程姐今晚怎么好好的发病了?”
“还不是她那个前夫!好吃懒做抽烟喝酒还爱赌,有钱总不知道照顾照顾娘俩,一没钱就来?找娘俩要,小程见不得妈妈欺负,跟他爸打起来?了,他爸喝醉了就抄起酒瓶就往小程头上?砸,程姐看儿子受伤就去拉,哪晓得情绪一激动犯病了……”
“可怜啊。”
一盏摇摇欲坠的路灯折射出的微弱光线好似将世?界划分成一白一暗,白的叫生活,暗的叫生存。
在属于暗色的那片地界里,一个少年拼尽全力?地把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从楼道里背出来?,白净的脸庞布满汗水,手臂青筋暴起,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把女人轻轻搁在担架中,他像个被?人丢弃在深渊的幼兽,不知所措却依然要理智冷静,他原本要跟去,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了下来?,男人似乎是少年的长辈,脸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叮嘱他在家休息一晚,别真倒下了。
嘀唔,嘀唔,救护车开走了。
少年孤身置身于黑暗中,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般,忽然瘫倒在长满青苔的墙壁,薄薄的一件白色长袖被?弄脏,他不在意,或者说?已经无?需在意,就这么坐在地上?,长腿屈起一条,他手肘搁在上?面,头埋着胳膊里,一声不吭,却让人感受到他无?声的绝望和疲倦。
岁淮从未见过少年这般失态的模样。
不再干净,不再睿智沉静。
而是狼狈,脆弱,单薄,绝望。
岁淮一步步走近,走进黑暗,走进少年孤独无助的身旁。她蹲下来,念出他的名字:“程清池。”
声音如从天降,少年征了怔才抬头,没有情绪的眼?睛看向她。
也就是这会儿,岁淮在他抬头时才注意到程清池额头有伤,血迹一直淌到他锋利利落的眉骨,现?在已经干涸了,他胸前的白色布料也会斑驳血迹,一片狼藉。
他不说?话,一直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