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娴当公主一事,本是哀家同皇上一同商定的,没想到竟牵扯出这么大的骚乱,哀家看这些人是过得太舒服了,还有嚼舌根的闲心。”姜回雁沉声道。
姜离栽赃付博的方式,说来也很简单。
付博喜书法,大理寺从付博家中查处了不少字画,其中,便有姜离偷偷放进去的一本韩愈的诗,其诗言:
“公主当年欲占春,故将台榭压城闉。欲知前面花多少,直到南山不属人。”
武则天当政时,独宠其女太平公主。韩愈便写下此诗讽刺太平公主气焰之盛,骄横放纵。而如今被太后宠坏了的姜淑娴,骄纵程度与昔年的太平别无二致。
姜离以此来栽赃付博,要的本是敲打一下他,避免付博完全倒向姜回雁。却不想,大理寺在调查付博与他人来往的信件时,查到了评价姜淑贤的“太后娇惯,海内不容”几个字,字字都是付博的笔迹,直接坐实了付博的罪名。
作为姜回雁从小就养在身边培养的孙女,姜淑娴实际上已成为姜家继续掌控皇权的继承人。为了让姜淑娴顺利当上公主走到大虞的权力中心,姜回雁现在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这也是为什么付博被捕后当即就被斩杀的原因。
所以很明显,有人借姜离之手杀了付博,但姜离不知道是谁,敌明我暗,他一步也不敢踏错。
姜离脑子有些混乱,现在想想,其实昨天应该将这件事告诉边子濯的,但昨日夜里两人针锋相对的状态太过激烈,他完全没有机会说。
“太后息怒,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那付博。”谈明笑着,唤人来给姜回雁上了杯养心茶,又道:“前些日子巴巴地跑来慈宁宫说好话,转头就开始在暗地里讽刺公主殿下。衷心表了一半,想要当个墙头草,这种人啊,死不足惜。而且您老忘了,当年先帝战死,您携明德帝入宫的时候,那付博还带着人挡在宣武门前,阻止明德帝继承皇位呢。”
“是了,哀家记得呢。”姜回雁道,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姜离听罢微微一愣。
姜回雁端着茶杯轻轻喝着,垂眸瞥了一眼依旧在阶下跪着的姜离,忽道:“这孩子怎么还跪着,快些起来。”
“……谢太后。”不知为何,姜离总觉得姜回雁这番话好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他微微定了定神,脸上不敢露出过多的神色,老老实实站起身来。
却不想他跪的有些久,起身的时候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姜离心下一紧,连忙轻微晃了晃头,颤巍巍地站到一侧。
姜回雁看了看他,道:“这是怎么了?”
姜离忙道:“劳太后挂念,微臣无事。”
一旁的谈明却又插了嘴:“回太后,昔年擒边子濯回瞿都的时候,那世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一刀刺入了指挥使的心口,伤及了心脉,落了病根子。”
突然提及到边子濯,姜离呼吸微滞,他在一旁静静听着,右手却在袖中微微握成了拳。
姜回雁沉吟了半晌,道:“没想竟还落了病,可叹你当年一心要保他,却被这狼崽子反手捅一刀。”
谈明恭维道:“定北侯犯上谋逆,大逆不道,本该株连九族,亏得太后宅心仁厚,留了那边子濯一命,让他在这瞿都城内吃穿不愁。佛祖在上,定能感念太后之仁慈。”
姜离听得头昏脑涨,胸口像是有千斤的巨石抵着,压的他呼吸困难,他抿了抿唇,敛了神色跟着谈明的尾音,也说了一句:“太后仁慈。”
姜回雁礼佛,听得很是受用,面上神情也缓和了不少,她转头看向姜离,道:“他可有再为难你?”
姜离道:“那厮流连市井,早已与纨绔无异。微臣平日里执勤于宫中,素来见不上面,也说不上为难。”
“哀家知那边子濯恨毒了你,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如今你已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拿你无甚办法。”姜回雁道:“定北侯曾号称北都之狼,当年他谋逆,闹得大虞人心惶惶。那边子濯是他的儿子,虽然在这瞿都城混迹了五年多,也颓废了五年多,但既然骨子里也是狼,便还需彻底磨掉血性才好。”
姜离听得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听得姜回雁道:“你且放心,哀家帮你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