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此时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讲话,几乎是声嘶力竭般地:“你倒不如一直为了爱鸿景帝而恨我,这样不是很好吗!!!”
此话一出,屋内登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姜离弓着身子坐在床上,他低着头,微微喘着气,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被褥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着——他已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他像是将憋在心里多年的感情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破罐子破摔之后,便是长久的悲哀与绝望,他不顾一切地痛哭着,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边子濯浑身直立,他站在姜离的床边,双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牢牢困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边子濯艰涩地开了口:“你好好休息罢。”
他说完,便僵硬地转过身,抬着比巨石还沉重的步伐,缓缓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姜离忽然叫住了他,哽咽着问道:“边子濯,如果我长得与鸿景帝不是那么像,是不是我就不会遭这么多罪?”
边子濯身子顿了顿,没有回答,也没有转头,只在片刻的沉默后,重新走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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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州一事,很快便落了定论。
也不知道边子濯是怎么运作的,最后呈现出来的信息是,王进海潜逃坠崖后,姜离遭到了伏击,命悬一线时被前往瞿都的商贾救下。
自然而然地,姜回雁将这件事完全怪在了文官一党的头上,一连着好几日上朝,都向大理寺施压,定要他们去查到底是谁伏击的姜离。
冯柒成功走马上任,留在了两浙,为姜党运作盐税油水。作为此次斩杀王进海的大功臣,姜离自是得到了姜回雁的不少封赏,美其名曰是对心腹之臣的关爱和照顾,实则是对姜离此次行动的肯定。
封赏大张旗鼓地由谈明送到了姜离的府上,向外界展现太后对姜离的厚爱时,也让管叔伯对姜离的忌惮怨恨更深,有了这个把柄,姜离自此彻底被姜回雁绑在了姜党这条大船之上。
“这个是城北的王氏糖人、这个是寿延街的糖葫芦和桂花酥……”明德帝小小的个子,站在姜离的床边,一点点将包裹里带来的东西铺在床上:“还有这个,前门儿那卖的炸圆子,于德瑞说排了一个时辰的队呢!”
张哲在一旁道:“哎哟我的皇上哎,姜指挥使这大病还没愈呢,吃不了这些甜食和油食,况且他现在服着药呢,这些吃多了药性相冲,对身子不好。”
明德帝听罢转头看向张哲,一张小脸皱在一起,道:“为什么不能吃?那你给离哥哥开些不相冲的药不就好了?”
张哲抹了把汗:“皇上……这……”
靠在床头的姜离忍不住笑了笑,冲明德帝道:“皇上,别为难张太医了,微臣现下还未好全,没什么食欲的,不如你吃了罢。”
明德帝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不行!这可是朕好不容易才让于德瑞买来的,专门给离哥哥买的。”
“那微臣就送给皇上吃可好?”姜离声音温柔:“微臣记得皇上最喜欢吃炸圆子和糖葫芦了。”
小孩子总是最经不起诱惑的,姜离既然这般说了,他又推脱了几次,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端了盘子,坐在姜离床边喜滋滋地吃了起来。张哲见明德帝不闹了,也放心地收拾了药箱子,给他二人留了聊天的空间。
“皇上最近温书可好?”姜离问道。
“都好,蕴儿最近在学《论语》和《春秋》,管老还夸我文章背的又快又好呢。”
“那就好。”姜离道:“对了,微臣怎么听说,皇上最近没有上朝?”
明德帝听罢抿了抿唇,尴尬地挠了挠头,苦笑了一声道:“太后说,朕现在应该认真读书,上朝这种事,会影响到朕……”
姜离眉毛微微一低。
明德帝见姜离不高兴了,连忙说道:“是、是这样的,于德瑞说管老这几日都当朝说了这件事呢,估计朕过几日便能恢复上朝了。”
“那皇上没去上朝,每日宫中是都只由太后一人登朝么?”姜离问道。
明德帝道:“太后会让安乐公主旁听。”
安乐公主。
姜淑娴。
怕不是因为台州一事太过顺利,姜回雁想直接迈个大步子,直接让姜淑娴开始干政罢。
姜离皱眉想着,一旁的明德帝偷偷瞧了他一眼,以为他还未消气,便凑到了近前,冲姜离道:“离哥哥,别生气,朕虽然没上朝,但每日都有温书。而且你瞧,皇叔不是也好几日没上朝了,太后也没有说他什么。”
姜离愣了一愣:“边……世子殿下也没有上朝?”
明德帝点了点头,道:“快有十日了,一直在府上窝着呢,说是喝酒喝的上吐下泻,一直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