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挑起漂亮的眉毛,用帕子轻轻擦拭起鞭子上的血迹:「朕的心肠手段再狠毒,不也是相父一手调教出来的么。从前朕不管做什么,杀什么人,相父可都是为朕拍手叫好的,怎么今日倒吐露出真心了?」
司徒钊总算认清眼前这个陌生的裴珩,也冷冷发笑:「还真是狡兔死走狗烹,若不是这些年本相遇南党扶持,岂会有你今朝稳坐帝位!只怕,你早就被谢瑾取而代之了!」
裴珩听言,也哈哈笑了起来:「相父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话小时候骗骗朕倒也罢了。朕是大雍唯一的太子,谢瑾不过是父皇拿来磨朕的一块磨刀石罢了。你说说,朕坐上这帝位,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倒是相父您啊,这些年以辅佐支持朕的名头,到处招揽人心,贪赃枉法丶为非作歹,也没少占便宜吧?」
「你……!」司徒钊面色铁青,噎住了。
裴珩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呢,相父待朕的好,朕心里还是知道的,心里也没那么记恨您。只是为了一统朝堂大权,瓦解党争,难免要牺牲一些人罢了。谁让相父自恃权位,而不知进退呢?」
他又过去当着司徒钊的面,像对待畜生一样泄愤地踢了司徒烁一脚:「本来顾及谭夫人的面子,朕也不想把事做绝。可惜啊,你这亲大儿不识抬举,硬生生把你们父子最后一条生路也给断了——」
司徒钊这才意识到,这看似鲁莽无知少年皇帝,想铲除自己的心思缘来已久,并非只是受了谢瑾蛊惑……
亦或者说,谢瑾才是他的刀。
司徒钊顿时细思极恐,汗流浃背,可他不甘如此,咬牙气急设套道:「南北党争缘来已久,又岂是因我一人起势!就算没有我,皇上如何保证没有下一个南党之主?相位空悬,必定掀起朝中斗争,介时——」
裴珩轻松地打断了他的话:「相父实乃多虑了,此事朕已认真考量过。」
司徒钊一愣。
便听得裴珩从容说道:「介时只需让一个女子做丞相,所有的麻烦,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什么,你丶你要让谭瑛做相……?!」司徒钊如雷轰顶,面生麻木。
「相父,一路珍重了。」
裴珩勾唇一拜,转身便要离去。
司徒钊彻底崩溃,忽发狂一般,在裴珩身后歇斯底里地大喊,响彻整个刑部大牢:
「此乃忤逆天道纲常!她一介弱质女流,无德无才,她凭什么胜任一国相位,凭什么取代本相!」
「就算是女相,为什么偏偏是谭家女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司徒钊的笼中雀啊——!」
第40章疏冷
天快亮了,裴珩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没把大牢里那些脏东西带回宫。
半个时辰后便是早朝,趁这点时隙,他没去小憩会儿,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谢瑾榻前。
「皇上,殿下夜里醒过两次,方才又睡回去了。」
裴珩颔首。
殿内其馀人都自觉退了出去。
夜色匿去,月将西沉,周围一片寂静。
裴珩此刻注视着榻上昏迷的人,又不觉想起他在客栈神志不清时,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看着谢瑾受辱受折磨,本该畅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