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抬手制止,先卖了他个人情:「将军可知,若你是本朝臣民,仅凭你无召领兵出现在宫闱,禁卫就有理由将你与你的人就地诛杀,先斩后奏。」
乌兰气定神闲,面上并无杀气,反倒恭谨谦和起来:「望皇上宽恕,在下并非有意冲撞,只是您先前答应要将谢瑾送还大都。目下我已在建康滞留七日,仍不曾见过谢瑾一面。故而今日是想来亲自问问皇上,先前的约定可否还作数?」
裴珩一副好整以暇,叹了口气:「不凑巧啊,朕的皇兄这几日病了,身子不利索,不便赶路。乌兰将军若是等不及,大可先行回大都,朕会让他在建康好好养丶慢慢养,直到养好了为止——」
「病了?」
乌兰达鲁挑眉质疑,拱手道:「不知谢瑾是患了什么病,若真病了,又可否容许我探望一二。不然回到大都,我也好跟吾王复命。」
裴珩瞳色幽深,阴森笑了声:「行啊,可就怕乌兰将军不熟悉建康皇宫,踏入宫门后,明枪暗箭难躲啊。」
乌兰达鲁也淡然一笑:「以我这区区五百兵马,自然是冲不破建康皇宫的铜墙铁壁,可惜了,大雍皇宫的刀箭也比不得战场上的锋利,要对付我手下将士还是欠点火候。」
裴珩从乌兰达鲁的话里嗅出了一丝异样。
一个久经沙场丶老谋深算的老将,明知这是敌国地界,还贸然带兵前来找不痛快。可来之后,耗那么多时间只是与文臣们辩论,甚至见到自己后,也仍是这般不慌不忙。
不像是来讨什么说法,更像是——声东击西,拖延时间。
护卫在身边轻声徵询:「皇上,可是要?」
裴珩身后汗毛微竖,皱眉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未弄清对方真正来意前,就怕纠缠生乱。
就在这时,后面的宫道中传来一阵阵惊呼: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你们几个快去井边取水,快丶快!」
「……」
裴珩一凛,立刻回身看去,脑中不禁轰然,双手用力掐住了城墙上的砖瓦,指尖隐隐发白。
只见后宫西边的一座宫殿蹿出了滚滚黑烟,道上宫人无不提着大小水桶,仓皇赶往那处灭火。
火……又是火!
裴珩硬逼着自己冷静几分,先确认那黑烟的方向不是陵阳殿,心才稍稍落下,勉强维持住镇定,问:「是哪个宫殿走水?」
「回禀皇上,是太后娘娘的永安殿!」
裴珩皱眉忙问:「那太后如何了?!」
「太后娘娘今日用完早膳,就去御花园赏花了,万幸娘娘当时不在殿内,安然无恙!只是听到这消息后,娘娘多少受了点惊吓。」
裴珩鼻尖呼出一口气,又警惕问:「那这火是怎么起来的?可是有人蓄意纵火?」
「回皇上,起火原因尚未查明,听永安殿的宫人初步说,是因供奉佛龛的香灰不慎掉落在了经幡上,待到宫人发现时,整间殿就都烧了起来。不过皇上莫要忧心,宫人已在合力救火,潜火军也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嗯,抓紧控制火势,休要波及其他宫殿。」裴珩压低眉框叮嘱,便快步欲下城楼,又回头警觉地看了乌兰达鲁一眼。
乌兰达鲁也与他对视,依旧是谦逊得体一笑。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趁人之危,反倒是有偃革倒戈之意,居然就勒马准备回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