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丽放下帘子,鄙夷道:「我看皇上也没把事情都做绝,您今日只是提议让鲁瑶退一步当个妃子。到头来,恶人全由本公主当了。」
裴珩缓慢擦拭匕首上的烛灰,神色慵懒:「大雍的教条规矩多,比不上你们北朔洒脱。鲁二毕竟是先帝亲指给朕的皇后,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不是公主一句色令智昏,依靠强大的母国胁迫,朕就可以马上毁了这桩婚约的。不过,这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步。」
他勾唇一嗤:「这不,朕今夜再来拜会公主,还得接着演呢——」
「本公主可没什么耐心了,」谯丽才不管他的苦衷,美丽的脸蛋变得冷漠:「我要的人呢?」
裴珩这才漫不经心地从取出一封用北朔文字写的信,放到了桌上。
谯丽一怔,忙走过去拿起来看。
「是他的字没错……」
是胡图赛报平安的信。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胡图赛?」
「不急,朕特意嘱咐他们一路上慢慢护送,免得伤了公主的心上人。」
「你!」
裴珩将掌心匕首「唰」的利落收回,恣意调侃道:「不过没想到,公主看起来处处留情,喜欢玩弄男人,却是个用情至深的人。连朕都忍不住要好奇,胡图赛是个何等英俊的少年郎了。」
「胡图赛长得其实不算英俊。」谯丽闷哼一声,攥着手中的信件,朱唇抿了抿才说道:「他与我同岁,原是父王送给我的贴身侍卫,我从小就妒忌他丶讨厌他。」
听到「妒忌」「讨厌」二词时,裴珩不由微微一凛。
「只因胡图赛读书丶骑马丶射箭样样就比我出色,连唱歌跳舞,他都比我学得快,父王和王兄总是当着我的面夸他,我要是因此不高兴,还要被说是耍公主脾气。所以我一直妒忌他,也恨透了他,想着必有一日,要凭着公主的尊贵身份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谯丽面上又添了几分惆怅:「之后,胡图赛得王兄赏识,被提拔到军中做将领,我们便分开了。我原以为我会很高兴,可并没有……后来逐渐明白,这么多年我对他的妒忌并非都是出自恨。」
裴珩认真听着她说与胡图赛的过往,心里想的都是自己与另一个人。
他眉心拧起,忍不住想知道真相:「那除了恨,还有什么……」
「妒忌,也是喜欢的一种。」谯丽说。
「喜欢?」裴珩刹那像是感同身受了一般,心脏被猝不妨地狠狠敲击了下。
谯丽苦恼又甜蜜地轻声一叹:「只有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才会无法控制地在意他,牵肠挂肚地懊恼他。至于忌妒,不过是人无法坦荡喜欢的遮羞布罢了。」
喜欢……
自己难道也是……
裴珩脑中发懵,心底却难以克制地涌上一股热烈的酸涩之意,要冲破那遮蔽已久的迷雾,将胸腔炸开。
「不过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救他,并非都是儿女私情,还因他是北朔最有前途的将军。」
用情至深,于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都是贬低之辞。
谯丽忽用妩媚又怜惜的姿态嘲起裴珩:「皇上说我用情深,依我看,您还不如我呢——」
裴珩回神,蹙眉冷冷凝视她。
谯丽不怕他,娇声慢语地说:「皇上主动找上我这个北朔妖女做交易,为了借我之手来解除你的婚约,亲手奉还一个对大雍极具威胁的将领,还不顾你的臣民唾骂憎恶……是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讨好你那哥哥么?还说什么你们大雍人最讲纲常规矩,简直是笑话,难道当皇上就可以无所顾忌,对自己的哥哥动下流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