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生紧握斧柄,打量谢瑾手中的剑,挑眉狐疑呵道:「你有这身手,一路上为何不反抗?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谢瑾穿着那身嫁衣挺拔站着,君子之风依旧,说:「我不过是鲁家军八万将士中的一员,能随陈寨主入寨,是以诚相待,也是胆大妄为,想为陈寨主当一次说客。」
陈利生斜眼相视:「说客?瞧你是个读书人,能跟我们这帮土匪说什么?」
谢瑾:「大雍进军满洲,得先以巴岭为据点,若您若能携部下投诚归队于鲁家军——」
「慢慢丶慢!」
陈利生不耐烦打断了他,张狂大笑:「老子过惯了快活日子,傻了才去给大雍朝廷那帮废物卖命?」
谢瑾气度依旧从容:「在山上为寇,能否日日快活顺意,陈寨主心知肚明。如今北朔想利用你们对抗鲁家军,才暗中拉拢支持,可鲁家军一旦从满洲境内撤走,或是来日联合其他军队强行推过满洲,陈寨主可想过,会面对何等境遇?」
他说着,将手中的戒指和手镯一个个缓慢摘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放在陈利生眼前的案几上。
陈利生此人看似粗鄙,可偏执冷血。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耐心听完。
「威胁老子?」陈利生皱眉直勾勾盯着那些宝物,确有几分松动。
「不敢,」谢瑾朝他一笑:「在下只是惋惜,陈寨主英雄豪杰,却屈居于小小山林中。如今新帝重用武将,大雍气象已与先前大有不同。新帝决心收复中原失地,陈寨主尚能在巴岭这样的险恶之地统领一方,到了军中,当有更大的作为。」
「新帝?」陈利生眼底露出一丝嘲讽:「说得倒是好听,可惜了,老子当年被逼得上山,正是拜这位大雍新帝所赐。」
谢瑾神色微微一滞:「莫非,您还与皇上有旧怨?」
陈利生翘着腿,扯起浪荡不经心的笑来:「旧怨算不上。不过年轻时家境还算殷实,在建康做过几年醉生梦死的浪子。不凑巧,皇上当年还是楚烟楼中的小倌,就被老子玩过——」
第76章失智
谢瑾的心猝然一紧,未察觉自己的脸色也跟着暗了几分。
他微压嘴角,没去接话。
可不知陈利生是因痛恨朝廷,还是单纯为了炫耀,一时来了劲,嗤声往下说:「别看他如今是皇帝,坐在金椅上呼风唤雨的,他那会儿最多十二三岁,还没翻身成太子,不过是条没爹娘养的贱命。只要花了钱,哪怕是路边乞丐,都能脱了裤子欺踩上他的身——」
谢瑾还是没说话。
只是冷冷掀起眼皮再度看向陈利生,发现此人的五官虽不算丑陋,可那下垂的厚重眼袋又黑又红,像是常年纵欲过度的痕迹,活脱脱一个丧心病狂的淫邪之徒。
实在令人作呕反胃。
谢瑾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生来悲悯众生,心胸宽阔,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极少厌恶人,更从未如此轻易的就对一个人心生厌恶。
裴珩真被他给……
谢瑾不敢往下细想,心口又是一抽。
可陈利生说着说着,真津津回味了起来:「不过嘛,我记得皇上小时生得确实漂亮,比楚烟楼里大多数的姑娘还要漂亮,又比姑娘带劲。他那时身子还没长开,那身体跟小雏马一样漂亮,动起手来也比女人方便多了,呵,你是不知我们将他脱光了,拿鞭子可劲抽打的快活滋味——」
陈利生眼尾露出了一丝低俗不堪的意趣。
谢瑾觉得头皮发麻,几乎失语:「你们……?」
陈利生坦然嗤笑:「他虽长了副美人面孔,可到底是个男孩,力气从小就大,我一人哪能玩得尽兴?花了银子,不得叫上几个兄弟一起享受享受么——」
谢瑾的指甲深嵌入掌心,看似不冷不淡,却用力得快要出血。
望着陈利生轻描淡写,又十分得意地将裴珩的过往当做谈资,还未证实真假,谢瑾有了一种被激怒到快要失控的感觉。
他生平头一回有这种感受。
就好像有头陌生的野兽从心底钻出来,一下一下用猛烈冲撞在他骨血里的教养束缚,然后再试图一点点啃噬他的冷静。
可他到底是谢瑾,最能隐忍。
大局当前,他尚保持着淡漠的理智,也并未显露:「所以,说这么多,陈寨主还是不打算下山投诚了?」
陈利生见他面上清冷不为所动,皱眉不快:「怎么,你觉得老子是吹牛骗你?」
谢瑾口气严肃了几分:「事关皇上,也关乎寨主自身,还望慎言。」
「老子敢作敢当,慎什么狗屁言?」
陈利生冷笑着,又暴躁起来:「他裴珩又是个什么好鸟,不过是命硬罢了,侥幸让他当上了皇帝!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孬种,当日老子想好好疼惜他,结果被他反捅了一刀,他当上太子后,就下了通缉令赶尽杀绝!要不是躲到北朔的地盘,占山为王,老子早死了!」
屋内默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