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元鸿比我小两岁,可他天生聪慧,性子沉稳,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反倒像是我的长辈。
直到有一天,出了一桩「小事」。
那年,京都暴发了时疫,我为了防患于未然,煮了一大锅能散寒强体的草药汤,让卫宁瑶喝。
她嫌苦,被我追得满府跑,就是不喝,恰巧一脑袋撞上了偶然路过的卫元鸿,吵着让他「评评理」。
哪知卫元鸿为了教导卫宁瑶良药苦口,直接拿过药碗,豪迈地一饮而尽。
卫宁瑶目瞪口呆,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又盛了一碗猛地灌进嘴里,苦得跺脚掉眼泪。
我急忙拿出一颗软松糖塞进她嘴里。这是她最喜欢的糖果,我的袖子里时常备着几颗,一旦她闹小脾气,就拿糖果哄她开心。
卫宁瑶吃了糖,终于舒展了眉头。我刚想夸她几句,就听卫元鸿突然颤声说:
「宝儿……也给我一颗糖……」
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他扶着树哇地吐了一地。
许是因为被我看到了难堪的样子,从那时起,这位卫大公子在我面前不装了,时常跟着卫宁瑶一起喊我「宝儿姐」,狐狸似的眯着眼,笑看我羞红脸。
可当初也是他执意要将我逐出府。哪怕大夫人都于心不忍,说我在侯府待了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依然命人把我扔了出去。
我着实想不通自己何时得罪了他。但不得不说,若不是他将我撵出府,我哪能过上如今的自在日子?
「这银子我不能收。」我断然拒绝,「卫大人,无功不受禄。」
卫元鸿凝视着我,眸光炯炯透着一抹怀念,令我浑身不自在。
良久,他低叹一声:「罢了,能见到你,我就满足了。等我忙完公务,再来与你商议……一件要事。」
说罢他起身离去,桌上的茶分毫没动,杯中的茶叶随着屋外的马车远去声微微摇晃。
我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直到买糖的伙计回来,才意识到刚刚不是在做梦。
难不成,当初他是故意放我走的?
我坐下,就着茶水吃着软松糖,心想,若真是如此,我还欠卫元鸿一声谢谢。
哪知我这厢还没感慨完,就听我那伙计突然说了句:
「哦对了,掌柜的,我刚买糖的时候,看见你表妹了!她不知怎的跟布店的何掌柜起了争执,被打了好大一个嘴巴子,坐在地上嗷嗷哭。啧,可怜见的。」
我顿时被噎得咳嗽不止,好悬没丢了老命。
不是,这卫宁瑶刚来平安镇一天,就被人打了?
她是一种很容易倒霉的大小姐吗?
第6章
我发誓我只是好奇,想去凑个热闹。
等我拨开人群来到布店门前,布店的女掌柜正指着卫宁瑶骂得吐沫星子横飞。
「臭不要脸的狐媚子!怕不是从哪个窑子出来的吧?跑我们平安镇勾引男人来了!」
卫宁瑶坐在地上,脸上顶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哭得梨花带雨,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你血口喷人!」
这女掌柜叫何莲,确实不是个讲理的人。她生得高大,干起活来是一把好手。可惜天公不作美,她的右脸上有一大块青色胎记,令她成了许多男子和顽童口中的「青面夜叉」。
何掌柜的夫君是入赘的,名叫刘大。他俩只有一个女儿,随了何掌柜的姓,叫何小花,今年十二岁,被何掌柜宠若掌上明珠,早早送进了私塾。
然而,刘大却不是个安分的。他身材短小粗胖,平日里游手好闲还好色,看见个女的,眼珠子就黏在了人家身上,浑身上下透着龌龊。
可就这么个人厌狗嫌的男人,在何掌柜眼里竟成了「天仙」。她固执地觉得,都是外面的女人在勾引她家夫君,跟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扑棱着翅膀敌视所有女子。
久而久之,没几个女人敢去她家布店买东西了。布店生意不好,何掌柜就更加暴躁,街边的母狗都得被她踹一脚。
也就是说,卫宁瑶这是在整个镇子上,精确地找到了一家最不该沾边的,惹了一身骚。
何掌柜越骂越起劲,仿佛卫宁瑶真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然而我听了一耳朵,发觉卫宁瑶只是在布店门前站得久了些,问刘大布店招不招短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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