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前掩住纸窗,被淋了满袖的雨水,湿漉漉的顺着指尖坠落,将绒毯氤氲湿了一块儿暗色的痕迹。
宋斯珩喉结艰涩的滚动,抬眸看向对他怀有满腔怒火的孟乐浠。
这段姻缘于她而言像个污点般玷污着她,恨不得趁早了结才好。
过去的七年,像他偷窃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艰涩,复又闪躲着目光:“夫人大病初愈,许是累了,好生歇息。”
外面阴雨密布,他燃起茶歇上的烛火便转身离去,不欲再看她那伤人的眼色。
孟乐浠反倒是急了,双手撑起到床边便喊他:“混账你站住!不必猫哭耗子,放我回府!”
那高大的背影当真顿住,下一瞬仍是阔步离开,竟还加快了脚步。
孟乐浠欲要下床拦他说理,身上却毫无一丝力气,疼痛瞬息间席卷上头,针扎般刺人胀痛,一层虚汗浸透了后背。
只觉气血上涌至胸口,顺着喉间涌出一口血倾吐榻下,浑身力气都被抽走后坠入一片昏黑。
隐约间,她枕上了谁人温热宽厚的胸膛,慌乱的心跳声鼓息在她耳边,她被紧紧锢拥环抱着,便再没了意识。
向来清冷骄矜的天子失了方寸,被血沾染的手抖着苍白的指尖,额角青筋毕现,红着眼睛冲门外唤人。
“太医!叫门口太医蜀的都给朕滚进来!”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门口涌来,宫殿中人头攒动,又是一场慌乱。
……
暴雨将歇,芭蕉被打的蔫蔫垂下叶子,皇宫上下阴云密布噤若寒蝉。
御书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太医,檀木案几上仅燃了一支蜡,昏暗的殿中天子眼中的光随着摇曳的烛火明明灭灭。
花白着胡子的老太医佝偻着背,抬眼望向案边的帝王。
他垂在案下的手上血迹干涸,苍白的手紧紧攥着膝盖,大力到深陷黄袍褶皱中,晦暗的神色辨析不清,极力压制着紊乱的呼吸。
老太医双手举过额顶进言:“陛下,娘娘身体无恙,咳出那肺部的淤血好生休养便可。娘娘性昭淑顺、度贤礼法,想必失了七年记忆一时惊慌,才乱了分寸。”
一声嗤笑从案顶传来,此后像听了什么乐事般,闷笑从胸膛沉沉传来,笑意沁湿了眼角。
宋斯珩抬手抚去眼角的湿意,想起孟乐浠倔强倨傲的眼神,那手背还隐隐作痛。
性昭淑顺?度贤礼法?
谁人不晓家世显赫的孟氏嫡女,是何等的承宠万千,簪星曳月,被奉若明珠娇纵得性子不可一世,万般皆是不被敛目。
与后来这皇后模样,判若两人。
臣子见宋斯珩展颜一笑,便愈发进言:“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定会一心一德、举案齐眉……”
一道身着玄色劲服的男子眨眼间叩首在宋斯珩身前。
他衣袍末尾用皇室金丝勾勒着昙花,被雨意氤氲若隐若现流光,乃天子近臣,执掌厂卫,东厂与锦衣卫皆在其下,只侍天子左右。
羡遥单膝跪在地上领罪:“陛下,微臣不察,娘娘逃了。”
倏尔间冷意肆虐,茶案上的琉璃盏被执起,宋斯珩手腕一偏狠狠掷在他膝边,锋锐破碎的瓷片刮破了他的下颚,血珠顺着落进衣襟。
寒意冰锥刺骨。
……
自宋斯珩离去不久,孟乐浠便恢复了意识。
还未睁眼,便略带不耐的沙哑开口:“白蔹,将那难闻至极的安神香给我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