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短暂的一个月里,班上的同学对不合群的我并没有展露出任何恶意,只是保持着一种礼貌的冷淡。
这样就好。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晨间温暖的光线里,窗外清澈湛蓝的天空背景下,我看见少年脸上明亮轻快的笑容,一头金发在阳光里熠熠生辉。
被他认真地注视着时,难免会让人产生自己被重视的错觉。
就突然又觉得自己能行了。
我欲盖弥彰地趴在桌上,无助地捧住了脸。
难道……我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
*
今天放学本来打算坐车回家,但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之前的道路上。那座桥已经被封锁起来,桥道两侧拉起了施工警戒线,似乎要进行维修翻新。
只听说过凶手会回到案发现场,我来事故现场是要做什么?重新回味恐惧吗?
想不明白,但来都来了。
我放下包,按着裙摆在河堤旁的草坪上坐下,心情无比平静。
低处的河流依然无知无觉地流淌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着夕阳,在刺眼的光亮之中,乌鸦掉落的羽毛浮在上面,跟随着水面的波纹向下游缓缓漂去。
我抱着膝盖,感受从脸颊上拂过的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平淡的感叹。
“哦,是你呀。”
因为距离足够近,带着疑惑转头时才意识到那确实是在叫我。
陌生的黑发少年就站在距离我三米远的高处。
黑色西服、黑色领带、黑色大衣,那道单薄的身影在过于分明的大片黑色中寂寥得仿佛一只乌鸦。
河畔的风带起外套下摆,背光阴影里,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只能隐约判断出是微笑着的。
在我困惑的注视下,他缓慢补上后半句话。
“那个看热闹结果掉进水里的倒霉蛋。”
哎?他怎么会知道……目光划过那件眼熟的黑色大衣上时,有什么信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啊,那个大型黑色垃圾袋!”
“还真是失礼啊,这种称呼。”
“对、对不起……下意识就!不是说您是垃圾,是说很像——也不对!总之十分抱歉我是说我才是垃圾……”
对方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似地往前几步,坐在了我左手边的位置。
他身形纤瘦,有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秀面孔,皮肤却过于苍白。
蓬松微卷的黑发间缠着绷带,大片的白往下蔓延,完全遮住了右眼。仔细一看脖颈和袖口处露出的半节手腕上也同样如此。
是受伤了吗?
在我观察他的同时,他也歪着头,茶褐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但他的眼神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并不是恶意,也不含针对性。那是种纯粹的、虚无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属于观察者的注视。
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眼神不像活着的人类。
我一时间重新紧张起来,却陡然意识到另一件重要的事。
“咦?难道那天是你救了我……”
“因为有个笨蛋掉进水里后一直扑腾,实在吵得受不了,所以不得不伸手拉了一把。多亏了你,我愉快的入水计划都被打断了。”
“那真的是十分抱歉……等等,入水?”
“对啊。结果跳进河里半天没能沉下去,就这样在水面上漂了半小时。”